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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部分

來,請求她再展限幾日。

但春雪瓶真不能再在此耽擱了,便叫慢慢地細細地給地做,做完了,派個人給她送到迪化去,鞋鋪的店夥就問她在迪化是住在甚麼地方,她想不起說其麼地方才對,只說:“你給送到迪化欽差大人的公館裡,就有人收。”倒把鞋鋪的人跟店家都嚇了一跳,翻著眼睛驚慌驚恐地望著這位姑娘。

雪瓶把一切的錢齊都開發了,並叫店家僱來一輛騾子車,簇新的“大鞍身”,把寶劍、包袱,一切行李都放在車裡,牛皮水袋,現在也用不著了,她就送給了店家,一切沒吃完的沾著沙子的乾糧,她更都不要了,白馬系在車上,臉上擦淡淡的粉,油亮的大辮子上扎著白絨線的辮根,穿著新衣、新襪、新鞋,就坐在車上,把車簾都放下,她卻趴在車上的紗窗向外看,沿途往來的人馬極多,官眷的車輛也不少,沙漠是一點也看不見了,兩旁都是正在割別的豐收的田禾。由此往迪化,在半路還有一站,還得在店房休歇一夜,她想看見了那一位當欽差的伯父,應行甚麼樣的禮節,應說甚麼樣的話,可千萬別帶出一點野氣來,她倒真有些作難。

第二天,她的頭梳得是格外的光亮,辮根上另紮了新白絨線,她慘慘地不禁墮淚,在臉上又均勻的敷了一層宮粉,換上豆青色緞子的夾旗袍,穿著豆青色繡鸞鳳的新鞋,離了店房她又上了車,在車上她也練習著穩重之態,過午時分就到了迪化。這座名城,繁華無比,土人皆呼它為“紅廟子”。進了城,雪瓶趴著車窗往外看,兩隻眼睛簡直忙不過來,走著走著車卻停住了,趕車的隔著車簾向她問說:“姑娘!您到哪兒去啊?我這車在哪兒卸啊?”

雪瓶雖知蕭千總他已然來到了這裡,可又不知他們住在哪家店裡,自己既然是官眷,又不可獨自找店。於是在車中沉思了一會,便向外回答道:“你把車趕到欽差衙門去吧!”

趕車的發著疑問的口吻,說:“這裡哪有個欽差大人衙門呀?”於是他就跟街上的人打聽,打聽了半天,他才回轉頭來向車中說:“我打聽來啦!不錯,欽差玉大人現在住在西門官花園裡,可是聽說病了很多日子,不能見客。”

春雪瓶說:“不要緊!他別人都不見,可不能不見我,我是他的侄女。你把車趕走吧!快些!”

趕車的一聽,原來這位乘主兒就是欽差大人的親侄女,欽差是比撫臺還大得多的官兒,這若是送到了那兒,還能夠沒有賞錢:當下鞭子“吧吧”地響了兩下,車就“咕隆隆”地走去,車後的白馬也“得得”地用鐵蹄敲著平坦的街道,兩旁的人都駐足扭首來瞧,因為放著車簾,是表明車中坐的是女眷,而車後邊拴有一匹馬,可就奇了。

車正走著,還沒轉過這條街,忽聽車窗外面有人高聲叫著說:“姑娘!車裡坐的可是春雪瓶姑娘嗎?”又聽說:“停住!停住!”

雪瓶在車裡不禁一驚,心想著:要是韓鐵芳也追我到這裡,那可真討厭!趴著車窗往外一看,卻見那個人已把車攔住,雪瓶微散開車簾,向外一瞧,見是一個喝得酒臉發紅,歪戴著紅櫻帽的官人,正是蕭千總。她就向外說:“蕭姨夫!你們早到這兒啦!我繡香姨姨跟幼霞妹現在都住在哪兒呀?”

蕭千總噴著酒氣說:“就住在南邊吉升店裡,我就等著你呢!要不是為等你,我們早就離開這兒啦!車掉回去吧!”

趕車的看見蕭千總的紅櫻帽,聽了吩咐,他哪敢遲疑一會,趕緊就把車掉過去,慢慢地往南走去,街上有很多人都注意他們,蕭千總在車後邊踉蹌地跟著,少時他就喊那個趕車的,說:“喂!喂!你還不把車停住嗎!我跟你說的是吉升店,你難道不認識嗎?你是頭一回到迪化城來嗎?喂,停住吧!笨蛋!”

蕭千總的氣兒非常大,好像裝著一肚皮牢騷,旁邊就是一座大門洞,有黑匾紅字,粉壁上也寫著:“吉升老店安寓客商,仕官行合的店房。”

雪瓶自己撩開了車簾,趕車的已在下面把一個長板凳兒放好,雪瓶就真像嬌貴的官眷似的慢慢地下了車,她向蕭千總說:“車上還有些東西。”

蕭千總說:“叫店裡的夥計來搬,你就先進去吧!”遂向店裡櫃檯那面,瞪著眼睛吩咐,說:“帶著一點!你先到裡院向我的太太回一聲去!”櫃裡立時就有穿長衫的夥計答應著跑出來,恭恭敬敬地帶著雪瓶往裡院走入,裡院迎頭的影壁上寫的是一個很大的“福”字,兩旁有垂花門。

進了有邊的垂花門是另一個院子,院子房屋整齊,十分清靜,這夥計就指指北屋,雪瓶到門前才叫著:“姨姨!我來啦!”

屋裡問一聲:“是誰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