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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部分

好人,對我爹爹跟我,真有莫大的好處,我除了給人家留了一點金銀,卻別無酬報,並且在草原賽馬,又用箭射人家的事,雖然人家沒再提,也不計較了,可是自己想起來,就不禁自愧鹵莽,且抱歉、負疚,這些事自己心裡都明白的。惟有一件事自己不明白,那就是……春雪瓶一想到了這處,就不由心中惆悵難過,因為韓鐵芳的丰姿,印在她的腦中,實在磨不下去。

在這邊荒的地方,她活了二十歲,無論在哪一族中,她實在沒有看見過如此英俊的男子,然而她幼承家教,爹爹生平作事,嚴肅寡情,都是她的榜樣,昔日的咐囑,今仍留在耳邊,她決不能像小霞那樣的無恥,所以只好在心中留下些惆悵,剛才的事情更便她惆悵,她沒想到還能夠在這裡遇見韓鐵芳,更想不到那匹黑馬竟在韓鐵芳的手裡。她原是想著過去與韓鐵芳談些話,問問他怎麼會得到那匹馬,但在那個時候自己就有些羞澀,而心情搖搖,所以才堅決地不跟他交談一句,也不問那匹馬的事情,馬既被他騎著,那就送給他好了,也算一項報酬,也可以補一補自己對他的虧欠。

她急急地策著馬,飛馳北去,走下了許多路又回首瞧瞧,見沙崗遮斷了她的目光,韓鐵芳並沒追來,她的心中更發出一種說不出的滋味,好像在後面去了了甚麼,又像作了一件很值得後悔的事,錯過了一件千載難逢的良緣似的。她仰望著蒼蒼的長天,俯瞰著茫茫的沙地,發了半天呆,忽然又一咬牙,心說!我何必呢!他對我有好處,我也酬謝得他不少了,還想他作甚麼?我的爹爹新死,我想這些事件甚麼!爹爹的靈魂若是看透了我的心,豈不要罵我?再說我到迪化去,還有要緊的事要辦,我淨念記著這些,忘不下他,他一個男子,我想他就不對,如今既然分了手,那麼他一定回返東邊,不再回來,我們永久也不能見面,我還想他甚麼?有其麼用?當下她心中雖仍有所思,但極力地摒除,咬著牙,揮鞭緊緊地走。

走到黃昏時,她在一座沙崗的後面避風的地方坐了一晚,天明時就再往北去,當日就走出了黑沙漠。又兩日,過了塔格山,就望見了一片小沙漠,這地方名叫“魯克沁漠地”,走過去便是鄯善地方,即是漢朝大將班超平定曲域的所在的鄯善國。

春雪瓶一路緊行,晚間或投於索倫人家,或投於蒙古人的牛皮帳蓬,飲食住宿,一來到了這裡,便有店房可住了。路上所遇的人,無不對她憨熱接待,她所逢到的都是勤懇而帶著畏懼的目光,她也曉得是受亡去的爹爹的餘蔭,心中就更傷感。由此往西,至吐魯番。

這裡是天山南麓的一個大都會,商業繁盛,南北往來的人都必須經過這裡。春雪瓶就進了城,找個店房用午飯的時候,她就跟人打聽,才知道蕭姨夫,繡香姨娘跟幼霞那些人,已於半月之前,就由這裡走過去了,它的心裡略略釋念,當日用畢飯之後,即離開了這裡,策馬越過了天山雪嶺,又兩日,使到了距迪化不遠的達板城,她就在這裡找了一家店房住了。她不慌不忙地拿出金子來換了錢,買了幾匹顏色素淨的綾羅綢緞,就叫店家找來本城高手的裁縫,按照了她的身材量剪,她指定的樣式做,那是貴族的旗式衣裳,——這都是為到迪化去見當欽差的那位伯父穿的;並做了兩身緊長的衣褲,這又是為騎馬時,或夜行辦事時之用。

鞋,她也叫來本城著名的鞋鋪,也是訂做,做了豆青色的平底的旗式鞋,要用銀線繡上仙鶴,鸞鳳,牡丹等等的花樣,她是天足,可不能做小腳鞋,只做了三雙哈薩克式的小靴子,一雙是白緞子的,銀線扎白龍,一雙也是白緞子的,黑絲線扎烏龍,另一雙是葡萄灰色的緞子幫兒,皮面皮底,幫上訂繡的是山石旁邊爬著黑熊,松樹上面一雙蒼鷹,這個圖案名叫作“英雄鬥智”。

馬換了新鐵掌,叫店家撥了個專人喂時並常常溜著,雙劍也拿到鐵匠鋪裡去磨。她自己天天在店房裡,手拿著針線做裡面襯著的小女褲和襪子,她並不是想到迪化府去擺闊,而是她想的:一個欽差大人的侄女,春龍大王的女兒,不能不如此,不能再像在家裡似的,否則便要叫人笑話。

她在此一連住了六七天,連板城本來是在天山山陰的一個地方,天氣涼得快,這時滿院子都是落葉了,她未嘗心裡不急於走,然而須等候那些東西全部做好。這天鐵匠鋪把磨好了的一對發光的寶劍送來了,裁縫也把包做的衣棠全都做好送來了,只有鞋鋪因為她所訂的那幾雙鞋的繡活都太精細了,尤其是那雙“英雄鬥智”的小靴子,據說做那一雙比做別的十雙還麻煩,他們加工、趕做,到現在才把黑熊繡出來,那幫兒上的蒼鷹,左右裡外一共是四隻鷹,都連影子還沒繡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