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在沙漠裡我就遇見他一次,他口出狂話,說我是他的女兒,我用箭把他射走了,不想今天,官人追著抓他,他還敢到這裡來,又說了那些話,想姨姨也聽見了!……”
繡香搖搖頭說:“我也不大明白,我知道,你爹爹生前並不認識甚麼羅小虎。”
雪瓶說:“我不信!那人又不是瘋子,他不會無緣無故說那種話!”
繡香卻低下了頭不言語,蕭千總在旁邊連聲地嘆氣,向他太太說:“你就說實話吧!你不說實話,雪瓶姑娘她總是跟猜謎似的,心裡不能夠舒服,她心裡不舒服,就總捨不得離開這兒,不離開這兒,說不定明天后天就許受羅小虛的連累,你們還都不要緊,都是娘兒們家,我呢?我大小是個千總官兒,我受得了嗎?”他急得真要哭出來。
繡香拭了拭眼淚,才說:“你先到外屋去,容我慢慢跟姑娘說!”
蕭千總說:“我還得求你快一點兒說,說完還得收拾行李,明天一早兒趕緊走!”
繡香跟雪瓶都沒有理他,等他出屋去之後,繡香這才向雪瓶說:“你爹爹生前之事,你都不知道,除了我之外,也沒有第二個人能夠盡如,向來我不說,是因為你爹爹脾氣不好,不願人稍微提到她的一點往事,我也不忍得說,說出來也太不光榮,易遭人恥笑。可是,其實你爹爹是個剛強節熱的好人,她一生受害,就受在一個人的身上,那就是她小時候的老師,那個人名叫高雲雁,在明中教她詩文,暗中傳授她武藝,把一位千金小姐生生給教壞了。她一生就因為會武才致這樣命苦。還有個高師孃,是一個女賊,那人,也與她的離開家門、流落新疆……直到她死在沙漠、她的親哥哥都不敢相認有關。”
隨說隨流著淚,繼而低聲硬嚥,就將玉嬌能從小時到長成,學會了武藝,第一次沙漠中遇風,她遇著半天雲羅小虎結下了私情,後來隨父調任京師,碧眼狐狸出外鬧事,劉泰保攪鬧家宅,魯翰林說下親事,迎娶之時,羅小虎以箭射轎,玉嬌能從洞房逃走,帶著自己,離京南下,後來遇著李慕白、俞秀蓮,她受了挫折,又因知她老太太病重,她就私回京師,又為魯翰林設計所擒,強迫著她作了魯家的少奶奶。她不想痛改前非,作一個安份守己的婦人,可是那羅小虎卻又不依,把京師鬧得天翻地覆。
結果,玉老太太病逝了,玉老大人也氣憤成病,魯翰林更被羅小虎那些人嚇得得了半身不遂之症。玉嬌龍只好又回到孃家住,但父女的感情已經破裂,家門的名聲被她累得很壞,她才想脫身離京,再往別處去流蕩。她就先作主婚人,叫我自己嫁了如今這個蕭千總,叫我自己嫁到新疆來等著她,她就假作到妙峰山還願,投崖而遁,在北京,人人都知道她已死了,其實她還健在人間,又在江湖間飄流了約一年,她才來到了新疆。
繡香將這許多過去的事細細述出,雪瓶聽得都發呆了,然後繡香拭了眼淚又說:“我還能夠想得起來,十九年前我跟你蕭姨夫住在哈密,那時他的官兒比千總還小。一天,是四月天氣,哈密還沒太熱呢,你爹爹就騎著馬找了我去啦!她那時就用一個紅綢夾被包裡著一個孩子,她就說,她有了女兒啦,都已把名字起好,叫作雪瓶!”
雪瓶聽到了這裡,淚也不住的向下落,就趕緊拉緊繡香的手,悲切地問:“姨姨!您得告訴我實話!我,我是不是我爹爹生的?我的爹爹是不是我的母親?你快說!”
繡香搖頭說:“不是!你聽我說了這話,你可不要傷心!”
雪瓶直著眼睛瞧著繡香,她搖著頭說:“我不傷心!姨姨,您就快告訴我吧!我是由哪兒來的?”
繡香說:“你是換來的!”
雪瓶驚得更不禁發愣,繡香就又說:“你爹爹那時把詳細的情由盡皆告訴了我,那時她就囑咐我說:‘這些個事,你先裝在心裡,我自量也活不了多久,等我死了之後,雪瓶這孩子煩你撫養,記住了!無論她將來是否能夠學會武藝,可是千萬別叫她再走我的路!等她長大了,你再把詳細的情由告訴她,叫她把姓氏改過來,她姓方。’”
雪瓶立起身來,身上幾乎顫抖了,說:“我……我姓方?”
繡香點頭說:“你原是一位姓方的官太太的親生女,那位官太太大概最厭煩女兒,十九年前,在甘州府張腋城,方太太帶著個僕婦抱著你住在那地方的一個店裡,可巧你爹爹也住在那店裡。”
雪瓶越聽越出神,面色也越變越悽慘,繡香此時倒不哭泣了,只是嘆氣。接著又說:“你的爹爹,我是不該說她,她也有一些錯處,大約她是自從跳了山崖,離開北京之後,她又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