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瓜、蜜桃,更出產牛、馬、羊、駱駝,還出產紫貂、紫恙、火狐、水獺、舍狸、灰鼠、豹狼、虎豹等等的獸皮,鹿茸、麝香、齡羊、犀角也不少,尤其著名的是哈薩克人淬鐵所打的鋼刀和寶劍。
這些事都是韓鐵芳向店家打聽來的,他住的是城外一家名“遠利”的店房,四五個夥計也都是陝甘人。第一天韓鐵芳在街上走了一走,見漢人所開買賣很多,只城外就有六七家,有一家鞋鋪,他進去買了一雙鞋,聽裡邊的幾個人說的都是河南省的話,一談說起來,彼此原是同鄉,因此鞋價就格外少算。韓鐵芳來到這裡,倒一點不感覺生疏,不過,關於春雪瓶的事蹟,及他在這裡的住址,一般人也是緘口不言。韓鐵芳向店家打聽,店家都裝作沒聽見,再閒時,可會做出不耐煩的樣子笑著:“你老打聽這個幹甚麼呀?”韓鐵芳又不明白春雪瓶在此是甚麼情形,他或許身負重案,不敢出頭也說不定,他就不敢再問了。
第二天,他想著那家鞋鋪裡的人既是同鄉,去問問他們,也許還不至於瞞我。於是他就去到那鋪子裡閒談,掌櫃的名叫李鴻發,河南陳川人,在此經商已二十餘年,據說這是第一次遇見同鄉,因此對韓鐵芳非常的親近。然而李鴻發聽韓鐵芳一提到丁“秀樹奇峰春雪瓶”和“春大王爺玉嬌龍”,他可也吐了一吐舌頭,說:“千萬別說了!其實我心裡都知道,可是我不敢開口。老鄉!這你可別惱我,就叫我關上門,偷偷跟你說,我也不敢,因為人家的本事是神出鬼沒,咱雖沒說人家的壞話,可是就許因此有性命之憂!”
韓鐵芳不禁有些生氣,覺得春家的人真太霸道,又聽李鴻發把聲音壓得極小,說:“本月十五,哈薩克人大賽馬。”
韓鐵芳問說:“在其麼地方?”
李鴻發說:“由此地跑到庫魯山後的草原,一共是一百里,得由清晨開跑,過午才能到。你要是想見那個人,非到那兒去等著她不可,一看你就曉得她是個怎樣的人物了,我說也是說不出來。”
韓鐵芳點了點頭,思想了半天,又問說:“難道春雪瓶本是個哈薩克人。他是自小被玉嬌龍……收養的嗎?”
李鴻發變著色擺手,著急說:“你怎麼偏要說出她的名字來呢?萬一老鄉你要在這裡出了事,我可也難救你呀!”
韓鐵芳微笑了笑,就又問:“往庫魯山後去,應當走哪一條路?請你告訴我,到那時我一走去看看。”
李鴻發說:“這倒很好找。你往東看那座山,就是庫魯山,轉過山去往北,你就看見了一片草原,哈薩克人在那裡養牛放馬。到十五那天,那裡一定擂著鑼鼓,無論誰都可以去看的。那天熱鬧極啦,一年只有兩回,這次我也想去瞧瞧呢。”說著,這李鴻發也不由得興高采烈。
韓鐵芳又問說:“若跑了第一名,有甚麼便宜呢?”
李鴻發說:“便宜可多極了。”
韓鐵芳點點頭,心想春雪瓶原是個男子,不然他要賽馬乾甚麼?大概他就是十九年前玉嬌龍由別的地方抱來的那個小孩,在這裡跟哈薩克一同長大了的,必然勇猛絕倫。如果是這樣的一個人那倒總比跟女子見面容易,而且我必要與他深交,因我二人年歲必相差不多,而且十九年來所遇的是同樣的命運呀!他的心頭忽又襲上了一陣悲感,與李鴻發又閒談了幾句,他就出了這鞋鋪,回到店房,算了算日期,距離著七月十五還有不少日子呢,這些日子,店飯錢雖然還夠用,但光陰怎能捱?豈不要急死人?所以他就每天仍出去尋訪,晚間在店房以琵琶排愁解悶。他在街上走,倒沒有人注意他,在店房裡一彈琵琶可立即就有人圍在窗戶外聽,縱是聽不大懂的人,也都伸著大拇指說:“彈得好!”幾天之後,他的琵琶在當地就出了名了,大家都以為他是依此為生的呢。他有時倒不禁自笑,想自己沒到那祁連山去教母報仇,卻來到這裡彈琵琶給人聽,真是沒有料及。
光陰迅速地溜過,這天已是七月十四了,店房裡驟然來了比平日加了一倍的客人,擠得都沒有地方住了,這些人是各色人皆有,都是由別處來此,專為明天看賽馬的。馬匹車輛很多,店裡容不下,都放在門外,大街上也是熙熙攘攘,街頭巷尾,酒肆茶寮,都有人談著賽馬的事,韓鐵芳尤其興奮,預備了一身乾淨的衣服鞋襪,當日也沒彈琵琶,到晚間才過初更,他就睡了。可是睡不著,想著春雪瓶,並想明天我把他母親死在沙漠的事告訴了他,他一定會放聲大哭,我可用甚麼話勸他呢?很是件難,心中且有些發怯似的,思索多時方才入睡,沒到天明,就被店中的人吵醒。他趕緊爬了起來,換上了昨天預備好的衣服,就開門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