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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部分

蓋,聽雪瓶聲嘶氣咽說:“放好些!放平些!棺材裡不要有一點土……爹爹呀……”又聽見釘棺材蓋的聲音,更聽見棺材往坑裡去放,及沙崗地掩土之聲,都攪在雪瓶愈哭、愈慘、漸弱、漸微的聲音裡。

韓鐵芳連嘆了幾聲氣,他心中默默地說:春前輩!我的心至此是盡了!你如今可以瞑目了吧!我們如今是真要永別了!從此我怕不能再到這兒來看你了!但無論將來我生,或我死,我們過去的一片友情我決不能忘記!你這卓爾不群的一世女俠,將永遠在我心裡,只是你的義女雪瓶,我可,我可實在……想到這裡他的心思忽又變了,又想若是從此就與雪瓶相別,歲月茫茫永不再見,一任這個孤零的少女永淪落在天涯,那不對,也不能算對死者盡了友情,反倒能說是負了亡友之託,這不對。還是,還是得跟春雪瓶說實話,等地的悲痛略定之時,就應當告訴她。你爹爹已把你託付給我了,叫我終生陪伴著你,你不要再難過了!我還得問問你,你知道你自己的來歷嗎?甘肅省的魏魏祁連山,那裡還埋著你的恨我的共同仇恨,我們倆的生身母,全都在那裡受過難,我們倆的仇人全是那惡賊黑山熊!

他決定了要說,非說不可,就扭過了臉去,見那棺材早已入了穴,坑口已掩平了,依著雪瓶還要叫人在上面堆起座墳頭,韓鐵芳連連擺手說:“不可!據我想可不宜顯露出來這裡埋過人!”

雪瓶忽露出一些不樂意的樣子,就問說:“為甚麼?”

韓鐵芳說:“因為……”他點手示意,雪瓶的臉上還掛著眼淚,走近前來,沉著點臉兒對著他,韓鐵芳卻悄聲說:“依我看,連今天這幾個幫助葬埋的人,咱們也要對他們嚴加囑咐,不要叫他們對別人洩露出春前輩所葬埋的地點,因為,姑娘你難道不知道?春前輩因一世行俠仗義,結下了不少的仇人,別人不說,那半截山的賊眾就時常在這白龍堆裡出沒。”

雪瓶聽了,不由一聲冷笑,韓鐵芳卻又說:“是不能不防備的,因為姑娘你雖武藝高強,不怕他們,但你絕不能永久在這墳旁看守,萬一有了墳,被半截山那群賊看見了,他們就要想起偷棺掘墓,他們若曉得下面埋的是誰,那就更非掘不可,春前輩是一世奇俠,死後的屍骨若要被他們簸弄了,……”

雪瓶也覺得很是,臉上露出忿恨之意,又嘆了一聲,就向那三個人說:“把坑填平了也就行了,上面不必起墳,我還要告訴你們,這兩天你們這樣的受累,我心裡很是不安,我一定多給你們些錢,但這地方埋人的事可不許你們去說!埋的是誰更不許你們問!聽見了沒有?假若洩露出去,我決不會饒你們!”她那美麗的雙眸怒睜起來,一隻手叉在腰間:一說話,柔肩就一搖動,她的聲音是嚴厲的,而吹到韓鐵旁的耳裡,卻覺得十分溫柔,那兩個木匠跟一個車伕,都嚇得跟土人兒一般,直眉瞪目地,只管點頭。

雪瓶當時就由馬上的包袱內取出了銀兩,每人果然加倍地付賞,然後她又吩咐說:“走吧!回老牛山那鎮上去!”兩個木匠接銀子,面色才緩和過來,可仍然都皺著眉,表示這點銀子真不好掙,趕車的卻把銀子收藏在他的褲腰帶裡,跨上了車,揮鞭趕著驟子就走,這時車上不放棺材了,只放著鋤鎬跟幾件木匠用的器具,所以地方很寬,兩個木匠也就都跨上了車,跟韓鐵芳坐在一起,這裡雪瓶還沒走,她還拿著她的寶劍,由大柳樹的樹根下,往葬埋她爹爹的那地方,細細地量,就像是丈量地畝似的,並且她又收了劍倚馬站立,拿手帕又揉了揉眼睛,然後她才騎上了馬,同著驟車趕來。

她的馬隨在車後約五丈遠,韓鐵芳時時抬起眼來去看她,往日積在心頭的一個謎,“病俠的親近人”,“飛駱駝”,“秀樹奇峰春雪瓶”,他哪裡想得到就是眼前的這位美麗的俠女。美女駿馬,總媚含愁,緊緊地隨著他而行,兩旁是大漠無邊,天色漸暮,一片神秘景象,車輪馬蹄都磨著沙響,又穿過了一片草原,再行多時,車後春雪瓶的模樣已看不清楚了。一回頭,卻見遙遙有幾點燈火,又走,便走入了那老牛山下的小鎮,在一家店門前停住,就出兩個木匠把他攙下車去,長福兒早也來到這裡了,也過來攙他,就進了店,他被放在了一個土房的上炕上。

土牆上有燈光一點,如同個螢火蟲的屁股似的,屋外有各種聲音,十分雜亂。他躺臥在炕上,又覺得傷痛,心中真不知是甚麼滋味,嘆了一聲,又閉目瞑想。閉上眼睛彷彿就能看見春雪瓶,但又不知這時候雪瓶是住在哪間屋裡,怎麼聽不見她的說話,也聽不見她哭泣呢!可又不能問,屋裡只是長福兒伺候著他。吃過了晚飯,外面的天愈黑,牆上的燈反倒愈發昏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