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日,索性等待著邢柱子把傷養好。到了晚間,因為一個小屋,三個人是絕睡不下的,他就囑咐荷姑,好生地服侍著邢柱子,他卻叫店家另給他找了一間屋子去住。
夜間,他就提著劍跟巡更似的,在荷姑與邢柱子的房前巡邏,如此,就在這小店裡連宿了五六日。倒是未見劉昆那些人找來,邢柱子的傷僅是皮肉之傷,並未傷著筋骨,雖然流的血不少,可是在鐵芳天天叫店家給他另做好的菜飯調養下,他的精神也就漸漸復原了,照舊是一條精悍的小夥子。
荷姑休息了這些日子,彷彿倒胖了一點,臉上紅潤潤地,不像是個孀婦,倒像是個新婚的小媳婦。然而她跟邢柱子雖是同鄉,但仍然有一些忸怩,邢柱子雖是管荷姑口口聲聲地叫著「大姐”,但也非常拘束。
這天鐵芳故意叫荷姑出屋去,他卻坐在炕頭對著邢柱子說:“兄弟!咱們兩人真是經過患難,在鳳翔府,扶風縣,你曾救過我,不是你報信與春雪瓶,我一定早已死了,前幾天我又救了你,咱們一一人可稱是生死的弟兄。同時荷姑,她雖嫁過人,但她的道遇真是不幸,比你還不幸,你是個男子,還可以殺了判官解七報仇,她卻非仗人保護不可!兄弟!你年紀輕輕,有膽有為,將來一定前程遠大,我想你必不願娶一個再婚的婦人,但是……”
鐵芳才說到了這裡,邢柱子的臉就紅了,說:“韓大爺你不用說了,荷姑本來是馮老忠的童養媳,我也問過她啦,她比我還小一歲呢,叫她當一輩子的小寡婦,那太可憐,讓他跟我倒也相當。我邢柱子要是有個準事兒,能夠安得起家,我一定會僱花紅轎子迎娶她,可是,唉!韓大爺你看我!有其麼本事呢?洛陽城你的莊裡,倒是也能夠供給我們兩碗閒飯吃,可是那裡離著靈寶縣又近,被戴閻王知曉了,饒不了我,也饒不了她。天地之間倒是寬大,可是甚麼地方能混得出一碗飯來,連我一個人都混不了,還能夠安得起家嗎?……”
鐵芳卻笑著說:“這個不要緊!此次我由韓家出來,所帶著的銀錢還很多,我可以資助你們到京都去,並給你們些銀子。你們到了那裡,可以做個買資,我想必定能夠安家立業,過很好的日子,我並且還可以送你們一程,以免路上再出事。”
邢柱子聽到了這裡,便不言語了,然而已可以看出他的心裡是很喜歡的。鐵芳便又叫進來了荷姑,慷慷慨慨,把話又都對荷姑說了,並笑著說:“我曾念過些日子書,我記得唐朝的白居易《琵琶行》中曾有過兩句話是“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以這一句詩可以說明你們的身世遭遇,今天我給你們作媒,願你們永遠好合。今天在這店房裡,我不便為你們辦喜事,等到明天我們離開這裡,再向東走一程,找一個地方再住兩日,那時我再給你們夫婦道喜!”
說著,他就轉身出屋,並給帶上了門,回到自己的屋內,他就收拾他自己的行李捲兒,由內中取出了兩對銀子,約有二百兩,並有一錠金子,這些錢交給邢柱子與荷姑,他們就是不謀生業,也足夠花上十年八年的,若是作個買賣,或是置十幾畝田產,也夠一生之用,這全是韓文佩留下來的,鐵芳覺得用的很恰當。預備好了,次日他使交給邢柱子跟荷姑,那兩個人想要道謝,他立時就給攔住了,鐵芳並算清了店賬,僱了一輛車,叫邢柱子與荷姑坐,便離開魯家集往東去了。
當日,往東走了約四十里,便到了孝義縣城。這裡十分的熱鬧,新年的綺景未退,上元佳節將臨。鐵芳便找了一家店房,還特意為邢柱子與荷姑找了一個整齊的單間,他買了紅紙寫了兩個雙喜字,臨時貼在牆上。
店夥看見都笑了,說:“這兒原來是要作新房呀!”
鐵芳也笑著,出去到新衣莊裡買來了一套很像樣的闊綽的男子的衣裡,還有鞋帽等等,並買了一身新婦穿戴的紅緞衣裙及絨花,都拿回來。雖然還都有點肥大,可是荷姑立時就拿針線拆改,店裡的內掌櫃帶著一個十五歲的姑娘也拿著針線來幫忙縫,少時,那農莊又把大紅布的衣褲送來,在飯莊叫來的酒菜也都送來了。
店掌櫃也來道喜,並且送來一點禮物,幾個店夥都趴頭探腦地來看,都很羨慕。鄰居婦女和店中住的女眷都爭著來看新娘子,都誇新娘子長得美,荷姑此時已完全是新婦的打扮,她一邊帶著羞澀,一邊招待著來看她的人,鐵芳更是喜歡高興,店裡的人都知道鐵芳姓楊,是新郎官的拜兄,如今是為盟弟在旅途中完婚,就要往別處作買賣去啦。
但是這位新婦為甚麼沒有孃家的人呀?可又有許多人都在納悶兒,到了晚間,已圓的明月自東方升起,室中成對的紅燈也點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