爬上了馬車的嚴川這才發現原來這輛豪華的馬車竟然是分裡外兩層,外間守著兩個丫鬟,而裡間才是剛剛那個小少爺休息的地方。
“進來呀。”裡面傳來了一聲稚嫩的叫喚,守著的侍女忙掀起紗簾,這才看清楚,馬車裡間鋪著厚厚的地毯,地毯上擺放著一張小桌子,桌子裡嵌這磁石,將茶壺茶盞緊緊的吸在桌面上,哪怕馬車顛簸,那茶壺裡的水也是半點不濺出來,一旁的燻爐裡燒著曲水香,嫋嫋的香氣順著孔洞升起,整個車廂裡帶著一股清朗幽幽的味道,溫暖如春。
最引人注目的還是那個好似仙童一樣的小男孩,正懶洋洋的陷在厚厚的軟墊裡,雪白的小腳丫子踩著地毯上,粉色的小腳趾頭圓潤白嫩,懷裡還抱著一個大大的老虎布偶。
嚴川猶豫了一下,嚴夫人衝他點點頭,兩人費力的脫掉了鞋襪,走進裡間坐下,雖然受了傷,態度倒也落落大方。
“小婦人多謝小少爺出手相救。”嚴夫人輕輕彎腰,行了一個禮,雖然不知道這個小少爺為什麼會出手相助,現在她是真的感激的。
臉上受傷嚴重的很,嚴夫人道謝的話說的時斷時續,臉上不時閃過一絲痛楚,顯然是疼的厲害。
顧宣和搖搖頭示意不用謝,只不過是剛好看到了,就當做還曾經嚴川送給他的那個香囊的人情罷。
雙眸仔細的打量兩個人,發現嚴夫人身上穿的竟然是粗布衣服,剛才的時候在扭打過程中沾染上了不少灰塵,但是身上並沒有不雅的味道,領口衣角可以看得出是時常換洗的。只是露出來的手腕,瘦骨嶙峋,手指關節粗大,又乾又硬的好像老樹皮,明顯就是粗使活計做多了。
穀雨掀開簾子進來,看到顧宣和光著腳丫子,只好從抽屜裡取出了一個白銅手爐來,塞到那雙柔軟的小腳底板下,又用一方帕子蓋上去,免得冷到了腳。
嚴川被穀雨這一系列的動作看的有些侷促不安,眼神不住的往顧宣和身上瞟,他總覺得這個漂亮的小弟弟好像曾經見過一樣,那雙小腳踩在地毯上有著一種別樣的美麗,可惜被帕子蓋住 了,看不到。
覺得自己這樣想很不對,忙收回眼神,盯著自己發白的袖口,不在說話,車廂裡一下子就安靜下來。
顧宣和親自倒了一杯溫溫的棗酪,首先遞給嚴夫人,又給嚴川倒了一杯,才說:“喝點棗酪溫溫肚子,等回了府,才好讓太醫給你們好好診脈。”
嚴夫人又道了一次謝,嚴川目不斜視的喝著棗酪,一句話也不說。
顧宣和覺得特別的新奇,明明五年前這個嚴川看著是滿身的戾氣,帶著叫人膽寒的冷漠和煞氣,可是現在看起來,那周身的戾氣竟已經被化解的無影無蹤,只是雙眼平靜無波,跟個面癱似得。
伸出小腳丫子踢了踢嚴川的大腿,他歪著小腦袋有些好奇的問:“你不是跟在靜遠大師身邊嗎?怎麼又回來了?”
感受到那柔軟的觸感,嚴川身體一僵,不知道為什麼,他面對這個漂亮的不可思議的小少爺,總覺得不自在,目光對上那雙澄澈的眸子,掩飾般的轉過頭,惜字如金的吐出了一句:“來看看孃親。”
幸好他整張臉紅腫青紫,腫的好像豬頭一樣,不然已經暴露了他臉紅的狀態。
“哦。”顧宣和見他願意多說,也就不問了。馬車裡一下子就安靜了下來。
嚴川遲遲沒有聽到顧宣和的聲音,忍不住偷偷轉頭,卻見那孩子整個人縮排墊子裡,半邊臉蛋埋進那老虎布偶中,小嘴巴微微張開,帶著細細的呼吸,長長的睫毛落下了一小片陰影,竟然是睡著了。
他自然而然的抖開一床毯子,將那孩子蓋起來,隨後又沉默不語的坐了下去。嚴夫人望著自己孩子難得出現的溫情,怔忪了一下,胸口隨即湧起了一股心酸,脹脹的很難受,偷偷的用袖子擦了一下眼淚。
待顧宣和睡醒的時候,人已經在自己的寢室裡頭,懶懶的打了個哈欠,才偏頭問一旁的穀雨:“我來回來的兩個人呢?安置在什麼地方?”
穀雨幫他換了一身衣裳,說道:“夫人命人收拾出了冬凌院,給兩位客人住下。”
顧宣和哦了一聲,示意自己知道了,等去正屋找莊幼菡的時候,正巧聽到了母親淡淡的聲音:“嚴夫人就安心住下吧,如今你我的丈夫都在前線拼殺,正好我兩能一起作伴說說話。我瞧著你的兒子是個聽話孝順的,正好我家平安身邊也沒有個小夥伴,兩個孩子做個玩伴也使得。”
“多謝夫人垂憐。”最終嚴夫人還是應了下來,她現在需要的正是一個能讓她安身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