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刑的囚犯正是前些天因嗜殺摩呼羅迦族藍煌的焚劍。散亂的黑髮遮擋住了面頰,背部的衣衫殘破不全。人因疼痛步入昏厥,神經麻痺。馳鞭的手卻似不知疲憊般,仍舊慣性地舉高麾下。肌肉連抽搐都呆滯,惟有皮開肉綻時分炸裂的顫動。
隱沒在角落裡的辰汐被這弒血的一幕震撼,發憷地立在門口,詫異地合不攏嘴。
斜對著她的人兒,墨綠髮絲挽高,由鑲嵌這黑晶石的髮帶紮起。熟悉的少年身子長高了許多,現今已經比她略高出一個頭。儼然一位衣袂飄飄的美少年。只是那雙喜愛凝視著她的幽碧深潭已經尋不到半分的純真,被仇殤的腐魂吞蝕。那個在風箏上畫小鼻子的少年再也無處尋覓,隕落在糾纏著他的痛苦仇恨裡,覆滅。
淚水再也禁不住辰汐的眼奪眶而出,宛如月影下的落花,凋零在藍錦衣裙間。
“誰——”
碎落的淚驚擾了敏銳的蛇,藍琦碧瞳閃過殺意,長鞭跟進,朝門口揮來。未近嬌影,卻觸及上外圈的空間壁壘,擦出煥彩的輝光。高度警覺神經繃緊,敵暗他明,這對於殺手來說極度不利。氣息飛速騰竄,朝火花的方位而去。
下一秒空間術褪去,儷影乍現。輕袖浮影,寥寥揮灑,化開了襲擊。
四目交匯,梨花帶淚的容顏衝撞上藍琦的心臟,一瞬間殺意不在,思念的情愫如潮水般襲來。婉轉鶯啼的歡聲笑語遊蕩在耳際,將他帶回過往記憶深處。卻又在接觸到臉頰上的淚滴時分,乍然而止,由記憶裡的天堂墜入現實的地獄。那雙冰藍的眸子裡盈滿了震驚以及失望的悲傷,宛如屋外的驟雨襲擊向他的脊樑,寒徹入骨的悲愴。
“仇恨並不能帶來救贖,迷失了心境,最終傷害的仍是自己……”
薄唇輕起,重複著她曾經勸導過的話,緩緩地朝他靠近。他宛如做錯事的孩童,碧波深潭一閃而逝的潦倒,錯開了視線。
這些他都記得,她說過的每一句。可他仍舊沒能做到。他也同樣記得她說,她永不厭棄他,不論發生什麼,他變得成什麼模樣也好。水袖輕紗裡手腕處還烙印著他留下的誓言,可她的呢?那埋怨的眼神,灼燒了他的心。
粉白的素藕扣住了他掌握鞭子的腕,水漾冰藍一瞬不瞬:
“就算抱有弒兄的罪名,他也終究是你的師傅。”
“可這個畜生殺了我的父母——”
火焰閃爍,瞳光裡隱忍的血腥,不顧壓制他的玉手,反射性得揮舞手腕,長鞭蹭過地板發出戾人的響聲。
“可你這樣報復他又跟畜生有何分別——”
怒火跳躍在冰瞳,嘶啞地衝他吼了回去。霎時,震懾住了對方,碧潭中錯愣的哀傷,幻化成枯葉,經受不住創痛般搖搖欲墜。
淚如冰涼的珠串,晶瑩悽美。滴答墜落在交織的手背上。彷彿是想要洗淨他身心的仇恨,融入鞭子的藤條縫隙。
“對不起……小琦……對不起……我來晚了……對不起……”
少女的雙臂張開,輕輕地擁住他的脖頸。銀髮間的清香包裹著他,因哭泣而顫抖的胸腔傳遞來深深的歉意。脆弱的嬌軀卻似有無限能量,帶來溫暖的氣息,彷彿夏日裡的月光點亮他心底的黑暗。
她不是真的想要衝他吼叫,只是他馳鞭那一刻的陰狠表情驚嚇住了她。所以負面的情緒排山倒海般湧冒出來。恨的怨的卻不是別人,惟有自己。一開始她就明晰他揹負的仇恨,只怪自己沒能守護他。
“月神為證——”她起誓,篡改了當初驅使獸的認主誓言,“不管你今後會怎樣地偏離軌道,我都將不離不棄,還你一顆純淨的心——”
藍琦是天空中的太陽,不該墜入地獄萬劫不復。
☆、NO 162
當年,藍煌篡位之時的疑點太多,以至於很難糾察出個頭緒。也因此辰汐並不相信焚劍只是受到藍煌的賄賂而嗜殺了上一代摩呼羅迦王藍琊。
這根本就說不通,依照這些年魑堂的行動方式,焚劍應該是個克於律己的人。因區區的幾百萬兩黃金去殺自己的好友,皆不是符合邏輯的推測。
既然不為錢,如若是為名的話,這樁案件卻僅是他自己唯一承認的。魑堂堂主暗殺的八族貴族定不只個位數,能夠拿上臺面的也非此一樁。為何他卻偏巧就承認這一個。如果焚劍是愛誇耀自己的人,他應該早就成為世面上茶餘飯後的精彩書段了。可不但沒有,魑堂堂主刑事極其低調,作案不留證據,官方通緝榜上僅僅只有摩呼羅迦族一張文書而已。
“不為財,不為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