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懷堯:我個人很喜歡魯迅,他在遺囑中寫道:“忘掉我,管自己的生活——倘不,那就真是糊塗蟲。”七十多年過去了,大眾依然無法忘記他,各種紀念此起彼伏,對此,你怎麼看?
郭敬明:魯迅的定位首先是戰士——精神界的戰士,其次才是作家,所以他的人生不僅僅是對於今天的作家、更對於記者、知識分子、來說都有著先行者的意義。魯迅寧可自己被忘掉,因為早在生前他就預料到了死後被異化但無處申辯的境地。“文人的遭殃,不僅在生前被攻擊,被冷落,一瞑之後,言行兩亡,於是無聊之徒,謬託知己,是非蜂起,既以自炫,又以賣錢,連死屍都成了他們沽名獲利之具,這倒是值得悲哀的。”也許是無聊之徒太多了,拿著魯迅做幌子到處“滋事”,以為紀念他可以自炫,但是卻不知早在幾十年前就已經被罵了。所以我並不想發表太多自己的觀點,只是借用魯迅自己的話來表達。
首先我覺得兩句話並沒有任何連帶關係,魯迅的遺囑是寫給妻子許廣平的,並非寫給廣大的中國人,更不是寫給70年後已經出生或將要出生的人群,魯迅是一個很謙遜的人,他在寫給友人的信中聲稱自己一生太平凡無法立傳,更認為自己和諾貝爾相離甚遠,即便《吶喊》,他也早已說過:“我不是振臂一呼而應者雲集的英雄。”所以他的遺囑幾乎沒有含沙射影之意。
另外,“過去的生命已經死亡。我對於這死亡有大歡喜,因為我以此知道它曾經存活。”魯迅是一個用死來證明生存意義的人,對於死,他想到的是他曾生過,而絕不是死後他將如何被祭奠。
魯迅如果被忘掉只能說是中國的悲哀,中國人的悲哀,如此而已,其實我覺得無法忘記是必然的,魯迅是五四精神的魂魄。一個真正的作者是永遠不會被時間所淹沒的,魯迅在證明這個道理的同時也被這個道理證明了,難道你認為魯迅應該被忘記嗎?
吳懷堯:你如何看待一度很火的否定魯迅潮?
郭敬明:一千個人眼中有一千個哈姆雷特,更何況魯迅站得太高了,更容易成為眾矢之的,不論是否定、褒獎、吹捧、謾罵都是很自然的事情。蘇格拉底被希臘人鳩之,耶穌被眾人推上十字架。魯迅對自己的遭遇也一定不會感到奇怪,他曾說過“譽之者眾數也,逐之者又眾數也。”不知道你注意到沒有,伴隨著否定魯迅的同時一般都有著吹捧胡適的“*”。魯迅“粉絲”和胡適“粉絲”的爭論太多了,但是令人莫名其妙的是兩人生前彼此尊重。
吳懷堯:你認為魯迅作品適合收入中小學課本嗎?
郭敬明:適合,但是應該有所選擇。其實我們的課本中回憶起來印象最深的課文都是魯迅的,不僅僅是因為背誦、重點,還因為他筆下的人物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但是魯迅的文章有些太過難懂,有了些閱歷的人才能略懂一二,尤其是《野草》,對於孩子來說太過晦澀,也許過早接觸會產生牴觸情緒,適得其反。
吳懷堯:魯迅的作品你讀過多少?怎麼看他的成就?
郭敬明:不多不少,其實多少是次要的,很多人讀得很多,但是卻成了書櫃和儲存電腦,有些人讀得很少,但是卻可以深得精髓,用自己的思想去詮釋。中國社會的黑暗和魯迅振興中華的責任使他的天賦遭到了扼殺,本來以魯迅的學識和思想,完全可以寫出與世界接軌的作品,可他卻被社會的桎梏狹隘了思想。曾有人說《野草》才是天才的作品。冷嘲熱諷什麼也不能解決,批判隊對大多數人來說只不過是短暫的或沉默或反思或咒罵。而魯迅自己也認為,他的雜文耽誤了太多時間,他的論戰實則是無聊的事情。其實把他的成就單單定格在作品上未免有些狹隘,他的成就更在於他那肩負著民族的責任心。
吳懷堯:你對魯迅的感情如何?
郭敬明:敬佩。
吳懷堯:魯迅生逢亂世,一度過著流亡生活,卻筆力遒勁,直麵人生,他對我們今天的作家有什麼樣的啟示意義?
郭敬明:魯迅的一生是痛苦的,並不是因為他的流亡生活,更是因為無人理解的窘境,那些青年的學生、那些他所揶揄的左翼、那些諸如林徽因、徐志摩一樣過著優越生活異想天開的文人墨客,這裡面只有他的支持者和反對者,沒有他的知己,甚至包括妻子許廣平。他直麵人生,但他也曾麻木地抄古碑,經過了沉默的十年。“啟示”這個詞魯迅一定頗為反感,因為他厭惡居高臨下的一切,這樣的知識分子只不過是偽道士。不過魯迅是在不斷的徹底否定自己中完成涅磐重生的。魯迅的定位首先是戰士——精神界的戰士,其次才是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