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城葉陪笑道:“這是小臣應該做的。先帝在世時曾經多次讓小臣日後輔佐王爺,開創我天雀盛世,只可惜天不從人願,這些年陛下的所做所為已經讓天雀一日不如一日,小臣就算不為王爺,為了天下的黎民百姓,也是看不下去的。”
“好冠冕堂皇、感人肺腑的說詞啊。”福雅嘴角邊冷嘲的笑意更深,“說穿了,是因為先帝在你身上下蠱,而你知道只有我有解蠱的方法,所以才拚命對我效忠吧?”
被說破心事,方城葉立刻臉色大變,冷汗直流。“王爺說哪裡話,小臣對王爺赤膽忠心,從未更改……”
“好了,你不必怕,在你剛才喝的茶水裡就有今年蠱毒的解藥,此後十二個月內可保你平安無事。”
方城葉像是鬆了一口氣,連聲說:“多謝王爺!”
“謝我不必,只要不在心中咒罵我就好。”福雅咬著唇笑,那笑容竟是說不出的旖旎,笑得方城葉更加尷尬。
恰在此時,旁邊內室的房門被人從裡面開啟,一個全身雪白,身量不足的小女孩赤著腳站在那裡,蹙著一雙彎彎的細眉,含含糊糊地問:“你為什麼還不睡覺?”
“就去睡了,別為我操心。”他柔聲哄道。
“可是你不在,我睡不著。”她揉揉眼,“我想聽你唱幽州的歌兒。”
方城葉驚住,“王爺,這孩子……”
“她……”福雅黑眸幽幽,低笑道:“就算是我的義女吧。”
他離開石桌旁,甚至沒有送一送方城葉,攬過漠塵的肩膀,走進房間,柔聲問道:“喜歡聽我上次唱給你的那首曲子?”
“我聽不懂唱的是什麼,但是很好聽。”她似乎天生不怕冷,總是喜歡光著腳到處走,又極為鍾愛那狐裘的溫暖和柔順的皮毛,所以一回到房間就迫不及待地用皮毛將自己裹起來。
福雅也盤腿坐下來,讓她的頭枕靠在自己的膝蓋上,“那麼,就再唱一遍給你聽吧。這首是幽州的女孩子們最喜歡唱的歌兒,以後每天清晨你在我幽州的王府中醒來時,就可以在窗下聽到她們唱。”
他的手掌輕輕拍著她的手臂,清朗的嗓音唱起萬般纏綿的曲詞──
“對景惹起愁悶。染相思、病成方寸。是阿誰先有意,阿誰薄倖?斗頓恁、少喜多嗔。合下休傳音問。你有我,我無你分。似合歡桃核,真堪人恨。心兒裡、有兩個人人。”
她打了個哈欠,眼皮發沉,卻強打著精神問:“這歌兒裡說的什麼‘兩個人人’?是你和我這樣的人嗎?”
“也是,也不是。”他儘量簡潔地解釋給她聽,“是在說一男一女,但他們是戀人,不是你我這樣的人。”
“我們是什麼樣的人?”
“是父女啊。”他笑道。
她狐疑地抬起頭從下往上地看他,“我們就差十歲,你能做我爹嗎?”
“我說是不就行了,管他年紀差得多少。”他眯著眼笑道:“漠塵願不願意我做你的爹嗎?”
“我爹沒你好看。”她闔上眼,不知道是在回憶,還是不願意回憶。“他也沒有你有錢。”
“所以說,做我的女兒並不吃虧,對不對?”他像是在誘拐她,自己說著都覺得可笑。
“我可不可以不要叫你‘爹’?”她又睜開眼,晶亮的眸子看著他,“你叫我的名字,我也叫你的名字。”
他眨了下眼,“好啊,你想怎樣就怎樣吧,只要你高興就好。”
“你叫什麼?”她還不知道他的名字。
他拉過她的右手手掌,在她的掌心以自己的指尖劃下他的名字,“福雅。你認得字嗎?”
“不認得。”她皺眉看著他在她手中寫出的那兩個無形字。“叔叔沒教過。”
“沒關係,以後我會教你。你想學什麼,我都可以教你。”
他的溫柔慷慨大方,讓她的小臉上又煥發出難得一見的笑容。
“我想學劍!”
“學劍?”他驚訝地問,以為自己聽錯了。
“我要學會保護自己!”小小年紀的她已經不想一輩子都活在別人的庇佑之下了。
他微一遲疑後才朗聲道:“好,就學劍,就從明日開始學。”
她向後一倒,倒進他懷裡,那是心願得償後滿足的跌倒。
福雅立刻擁住她,他知道,這個孩子已經越來越習慣依賴他,在她不馴的外表下,那顆奔跑在山野狼群之間的野心正一點點被他馴服。
很好。一步步終會如他所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