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少年有著一張清秀溫和的臉,眸光清澈,瞳仁漆黑,便是在這樣狼狽的時刻,嘴角依然掛著溫柔乖巧的笑容。
夏翎猛地捂住自己的嘴巴,身體因為難以置信而輕輕顫抖。
這張臉,有著小男孩的柔和清俊,更有著……與那變態相似到極點的五官容貌。
兩張臉,不,三張臉在她眼前慢慢重疊融合,最終變為一個人。
韓煜,韓煜!原來當日的小男孩,真的是韓煜!
那個有著讓人心疼的笑容,眼神通透,輕輕叫著自己“姐姐”的男孩,竟真的是韓煜!
常似錦緩緩轉過身,低下頭看著面容憔悴,眉間隱含痛苦的少年,淡淡道:“血魈魔體是你自己願意練的,說要不惜一切代價守護我的也是你。如今,陰煞之月的痛苦才剛剛開始,你就已經承受不住了嗎?”
地上的少年微微垂下眼瞼,長長的睫毛輕輕顫抖,蓋住瞭如黑琉璃般的眼睛。蒼白的臉,消瘦顫抖的身體,少年的樣子可憐的讓人心尖都發疼。
可是常似錦卻彷彿毫無所覺,低頭望著他,眼神沒有半分波動:“我說過,我不會感激你。若你熬受不住死於這陰煞之月中,我也絕不會對你有半分憐憫。”
“姐姐,我說過的話我從不會忘記。”韓煜虛弱地勾了勾嘴角,自嘲道,“便是你早忘了我,我也一直記著,沒有一日或忘,不是嗎?姐姐,我想說的不是這些。”
常似錦的眉頭皺了皺,似是在韓煜說出“便是你早忘了我”的時候,顯得有些焦躁:“你還想說什麼?”
韓煜突然輕咬了一下唇,身體猛地抽搐了一下,眼中浮現出清晰的痛苦,但他卻緊咬著牙沒有發出一點呻吟,竟如常地露出清淺的笑容:“我的師門……青嶽宗持有青陽劍訣和九轉陰陽陣的訊息不知被何人放了出去。師父早年已逝,師兄弟姐妹無一人能主持此陣,若遭各派圍攻,必然禍及滿門。求姐姐,代我守護他們一個月,可好?”
常似錦緊皺著眉頭,在原地站了良久,突然轉身離去。
韓煜撐起身體在她後頭苦苦哀求:“姐姐,請你一定要護他們逃過此劫,求求你了,姐姐……”
常似錦的身影終於消失在山洞外,少年韓煜頹然倒地,身體時而躊躇,時而顫抖,看上去萬分悽慘可憐。
夏翎在空中輕飄飄地浮著,複雜的目光落在少年煞白卻偶泛潮紅的臉上,輕輕地嘆了口氣。
原來此韓煜,真的就是彼韓煜。
當年乖巧可愛的男孩,如今堅毅善良的少年,到底是如何變成後來的衣冠禽獸的呢?
夏翎心中隱隱有些猜到了,當少年說出“便是你早忘了我,我也一直記著”的時候,她就已經隱約產生了某個念頭,可這個念頭卻讓她極端害怕和抗拒。
神龍木帶著她進入破碎虛空,實際上卻是帶著她回到了幾百年前,在那裡她救了還是凡人的韓煜,卻在分別的時候,告訴他自己叫常似錦。
後來……後來,韓煜遇到了真正的常似錦,卻不知道常似錦是奉了那黑衣男子的命令,想要讓他含冤而死的。
那麼,究竟是自己造就了韓煜與常似錦的相遇相傷,還是設計讓自己去碰神龍木的韓煜咎由自取,種因得過?
夏翎想得腦袋都要裂了,只能放棄去思考這個死迴圈的問題。
她努力地想要飄出這個山洞,遠離地下讓她既心疼又厭恨的少年,可偏偏卻魂不由己,只能無聊地傻待著,等待被召回的一刻——如果魂魄也有有人召的話。
然而,十日後,夏翎覺得自己快要瘋了。
這十日,她一刻也沒有離開過這個陰暗的山洞,這裡就像一個陽光照不到的旮旯,專門滋生痛苦、煎熬和仇恨。
耳邊不時傳來少年韓煜痛苦的呻吟,夏翎扭轉了頭,根本不忍心去看他此刻的樣子。
從開始的虛弱和偶爾的痛苦,到身體不間斷的抽搐,到現在身體的慢慢腐爛。
少年在骯髒的地上不斷打滾,眼淚汗珠混合著摩擦出的鮮血,洇染了他身下薄薄的一層稻草。
他□在外的手臂和脖頸已經能慢慢看到面板的裂痕,暗紅的血中混著白濁的膿水,一眼望去,觸目驚心。
開頭的幾日,少年一直忍著痛,哪怕身體抽搐痙攣的時候,也只是發出低低的呻吟。薄唇被咬出了鮮血,手指甲扣進肉中,他也只是如負傷的野獸般,低低哀叫幾聲。
直到後來,面板開始龜裂腐爛,連骨骼關節都發出嘎嘎的響聲,他才終於無法再忍受這非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