旎掃過青石路,掩過所有醜陋且見不得人的塵屑,如一幅最清新幹淨的畫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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瑟瑟坐在窗前榻上,看著沈昭慢條斯理地換衣衫,腦子突然清醒過來了。
“其實,你一直都知道,這門婚事根本退不了,對不對?”
沈昭平袖的手微頓,微笑:“你這樣鬧著不是挺開心的嗎?我陪著你,縱著你鬧,總有一天你會覺得累,就不鬧了,然後高高興興地嫁給我,我會一輩子愛護你的。”
瑟瑟垂眸沉默了片刻,突然抬頭,很是認真道:“如果我從未做過那個噩夢,我就不會逃婚,也不會有這些波折,我會一直覺得你我是水到渠成的好姻緣。而從來不會知道,所謂好姻緣,就是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
沈昭溫和道:“何必要想這麼多呢?世人之所以寡歡,便是因為多思。你可以繼續天真爛漫下去,反正一切有我,我不會讓你受到傷害。”
望著他真誠的面孔,瑟瑟一時無言以對。
她自榻上起身,要走,走到門口,突然靈思一動,轉過身來,凝著沈昭道:“阿昭,若那個夢是真的,我們最後走到那步田地,或許非一日之禍,可能禍根早就埋下了,可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
沈昭臉上殘存的溫柔笑意漸漸褪去,瑟瑟衝他輕挑了挑唇角,轉身離去。
本來已繞到了遊廊上,豈料她又退了回來。
雙手掐腰,衝著沈昭控訴:“還有,能令我開心的是你陪著我玩鬧,不是你一天到晚地來玩我!”
這一遭不光算盤打空了,還大傷元氣。
瑟瑟滿面頹喪地回府,已近昏黃,自己屋裡早早燃起燈燭,溫玄寧正對著燭光一筆一劃地寫著自己的功課。
見姐姐回來,溫玄寧只抬頭掠了她一眼,復又低下,狀若平常道:“姐,又沒討著便宜吧?”
瑟瑟不想搭理他,脫了外裳,仰躺在床上,閉眼。
溫玄寧將筆擱回硯上,語重心長:“姐姐,你說你折騰了這麼些事出來,哪一樁讓你得著好處了?那太子哥哥是什麼人物啊,他自幼喪母,在宮闈中無依無靠,卻能憑一己之力壓制住根基深厚的岐王和晉王。那放在戲本里,就是韜光養晦、蟄伏於亂世的聖君明主,待將來必定大有作為。這麼好的男人,你不抓住了,眨眼間就要被別人搶去的。”
他話說得誠懇,眼睛發光,幾乎要滿溢位來的崇拜之情。
像這種十四歲小少年,正是仰慕英雄的單純年華——不,這也看人,阿昭也有過十四歲,可他就從來沒有這麼單純過。
若說八歲以前,阿昭還有幾分孩童的天真心性,饒是王爵低微,也不大往心裡去,如世間所有那個年紀的孩子一樣,喜歡調皮搗蛋。
可自打他的生母宋貴妃死後,他就像變了一個人,一日勝似一日的沉默內斂,有時與他面對面,看著那清亮眸光與溫秀容顏近在咫尺,卻愣是猜不透他心裡在想什麼。
等到他當了太子,更是活在迢迢雲端裡,心思幽深,難以捉摸。
瑟瑟蒙過被子靜默了許久,倏地,直挺挺地坐起來。
被嚇了一跳的溫玄寧捂住自己的胸口,埋怨道:“姐,請你愛護一下你這唯一的弟弟吧,把我嚇死了對你有什麼好處?”
瑟瑟歪頭看向他,燭光熠熠,耀入目中,將那柔媚靈動的容顏映得神采煥發。
“你說得對,我折騰了這一大圈,半點好處沒撈到,眼見著還要把自己搭進去了,可不能再這麼下去。所以,我決定後面要以靜制動。”
彼有張良計,吾有過牆梯。
就算阿昭再精明,可總有他奈何不了的事,比如……瑟瑟突然病了。
她病了,纏綿於榻,總不能叫人抬著她去拜堂成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