參議院對政府的第一份答辯極為不滿,其憤慨程度比先一天尤甚,最後由議會作一決定,催促陸軍總長於8月21日出席參議院報告張案經過。21日早,段祺瑞到總統府向袁世凱請示,自己出不出席的問題,袁沒有意見,要段決定,段口裡說:我去,我不怕。後又左思右想,決定不去。袁世凱乃改派法制局長施愚持第二次答辯書到參議院。施一登臺,立刻被轟,劉成禺站起來痛罵施。劉說你是法制局長,你說說看,殺張是根據什麼法律?你們簡直是強盜!施被罵後只好把答辯書交出後即退席。
參議院為張案兩次質問,袁政府提出兩次答辯,參議院認為完全不能滿意,於是決定提出彈劾案。8月22日舉行談話會,議院中分為兩派:一派主張彈劾必須彈劾政府全體,始合連帶責任;一派主張只彈劾陸徵祥和段祺瑞。
8月21日下午4時,袁世凱邀請湖北議員劉成禺等四議員前往密談,袁仍強調張案的發生是起於湖北,完全依照黎元洪的意思辦理的云云。
四十、黎元洪賣身投靠
在民國成立的那時候,舉國公認有四個重要的大人物,順序排下來是:孫中山、袁世凱、黃興、黎元洪。
孫中山首創革命,功成不居,萬民景仰。不過守舊派覺得孫中山的議論太遠太高,他們還無法接受。所以有人便冠以“孫大炮”的別稱。袁世凱有實力,有辦法,守舊的覺得他不太離譜,新派覺得他勉強還能合作。黃興被認為是革命的實行家,懂得組織和軍事。至於黎元洪,他既不新又不舊,可是他以做人樸實見重,當時的輿論都稱讚他是穩健派,是忠厚長者,他為人和藹可親,謙虛誠懇,沒有官架子。章炳麟見了什麼人都要罵兩句,卻對黎倍極稱讚,在他描繪下的黎是一個樸素而果毅的傑出人物:
“黎公年四十九,體乾肥碩,言詞簡明。秘書、參議衣服不華,每日至黎公座次關白檔案,一席之間八九人,皆執連柄蒲葵扇,黎公亦時握焉。其所著西裝制服,以粗夏布為之。自大都督以至州縣科員,皆月支薪廿元。”
民國成立後選舉正式大總統,黎有一封預辭大總統的電文。他說:“沉機默運,智勇深沉,洪不如袁項城;明測事機,襟懷恬曠 ,洪不如孫中山;堅苦卓絕,一意孤行,洪不如黃善化。”很多人對他的這個電文鼓掌,認為他謙虛得恰當。
當時黎是以北洋派和同盟會以外的第三者地位,據有武漢顧盼自雄,他的“文膽”饒漢祥時時替他撰寫許多駢體文的電報和文章。民國初年大家都有發通電的癮,動不動就來一個幾千字的通電,而黎的通電最酸最文,但黎能迎合一般人心。當時雖已民國成立,但各省軍閥還有爭城奪地的區域性戰爭,有些省區還招兵買馬,殺氣騰騰,所以大眾對此甚為反感。而黎這時經常發出許多迎合人心厭亂的駢文長電,如“籲請息爭以蘇民困”之類,這些電文不問誰是誰非、也不提出具體的仲裁意見和解決糾紛的辦法,而只是堆砌些四六排偶的字句。每遇時局嚴重,他必有什麼“三危”、“四亡”、“五哭”、“十害”的長電,最後必是“垂涕而道”,“泥首以請”。當時的人們並不研究電文內容和具體主張,只覺得黎是個好人,不願流血和紛亂,文章又好,其實饒漢祥堆砌的大塊駢文,多數人根本就看不懂。
袁世凱發覺黎元洪歡喜沽名釣譽,因此凡是黎來電他必回,且用:“苦口婆心”、“仁人之言”、“實獲我心”、“永拜嘉言”之類的字眼來奉承黎。而過氣的君主立憲派正需要捧一個前臺的領袖,他們認為黎最合條件,是開國元勳,卻不是革命黨,正好捧他出來,黎也半推半就地走上北洋派和同盟會以外的第三勢力。袁懂得運用,所以極力拉攏黎。革命黨方面卻不來這一套,多數革命黨領袖都瞧不起黎,使黎在兩大之間選擇時,逐漸地傾向袁世凱,張振武案發生後,黎便完全落入袁的手掌中。
張振武案是袁、黎兩人的首次交手,黎本意是“移禍江東”,請袁殺張,自己不必蒙殺張之名。可是出乎他的意外,袁並不替他保守秘密 ,在宣佈張、方兩人罪狀時,把黎的密電一字不漏地錄了進去。袁的意思很明白:“你想借刀殺人,我就把一切罪名都卸在你的頭上。”並且:“國人都以為我老袁是一代梟雄,現在請你們看看這份仁厚長者黎元洪吧!他的毒辣手段亦不在梟雄之下。”黎對這事無法抵賴,因為袁接了黎的密電後,還覆電詢問是真是假,黎回電是真,袁才執行的。袁這麼做實在很高明,因為這樣一來,黎和同盟會的關係便更趨於惡化,因此便如此這般地把黎糊里糊塗地逼到北洋派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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