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外面忽然起了一絲動靜。
蘇妍立即吹滅了風燈,漆黑中只聽見崇文館外面隱隱約約傳來兩人的對話聲。
“崇文館剛才好像有亮光啊。”
“你肯定看錯了,這麼晚了,怎麼會有人?”
“不對啊,真的,哎,你看這鎖好端端地開了?”
“咦?莫非有賊!進去看看——”
明珠心下一
沉,糟了!被人發現了!
側頭去看蘇妍,只見他不緊不慢地將那本卷宗揣進懷裡,面色十分淡定,明珠剛要說話,蘇妍忽然在她脖子邊點了兩下,她僵著腦袋,張嘴又發不出聲音了。
她幹瞪了他好幾下,不知是不是光線太黑看不到,蘇妍視若不見地拍了拍身上的灰塵,靜滯的空氣中,那兩人的腳步聲慢慢上了樓梯往二樓尋來,明珠只覺得耳畔一陣風掃過,還沒反應過來,黑暗中兩聲悶哼過後,又陷入了一片死寂。
許久,蘇妍提著一盞羊角風燈又重新在她面前,替她解開穴道時,隱隱約約聞到他指尖的絲絲血腥味,心頭不由一凜,啟唇才發現自己的聲音有些顫抖:“你把他們殺了?”
蘇妍理所當然地嗯了一下,見明珠有些愣住,勾嘴斜斜一笑:“不然你有什麼更好的主意?”
“屍體呢?”
蘇妍翹起精巧尖細的下巴指了指樓梯口的方向,索性倚著書架坐下來,熟稔地說道:“我施了藥,化掉之後把衣服拿去埋掉就不會被發現了,先等會兒吧。”
說著他拍了拍身邊的空地,示意明珠過去一同坐下,然後將懷裡露出一角的兩塊令牌塞到腰間的袋子裡。
明珠感覺雙腳灌了鉛似地動不了,心裡空洞洞滿是冷風亂吹,她在狂風肆掠中隨時會倒下,蘇妍這廝……殺了人,然後化掉屍體?
看他神情一成不變,剛才那兩個人在他眼裡估計跟死了小貓小狗一樣!她早知道他神秘不簡單,但是這狀況也超乎她的想象了!
明珠聽見自己咽口水的聲音,遲疑地啟唇問道:“你的腰牌和衣服就是這樣來的?”
蘇妍促狹地看著她笑,兩隻眼睛如夜炬灼亮,輕飄飄地說道:“對啊,只有死人的嘴才不會洩露秘密。”
腳下一軟,明珠扶著書架,就勢慢慢坐下來。
見狀,蘇妍卻微微蹙眉,神色間頗有些不悅:“過來,我要吹燈了,不然很容易引來其他人。”
明珠卻完全沉溺在自己的思緒中,身上的寒毛頃刻間全豎了起來,照蘇妍所說,她穿的這件太監的衣服和腰牌應該也是從死人身上扒下來的,此刻卻寸縷貼在她身上,她將袖子湊到鼻端聞了聞,似乎有股若有若無的腥臭味始終不散去。
“呃!”
昏暗的光影裡傳來一聲乾嘔,蘇妍不解地問道:“你怎麼了?”
明珠拿手捂住嘴,將喉間的酸意又強忍了下去,二話不說地就要扒掉身上這件太監服,不行,這衣服上似乎有千萬蟻蟲在咬噬她的面板,雞皮疙瘩掉了一層,又起一層。
這時蘇妍似乎明白過來了什麼,似笑非笑地聲音低低傳來:“這些衣服我親手洗的,不信你聞一聞,肯定沒味兒了。”
說著,那雙帶著血腥味的手已經伸過來,摸到地上的衣服,對方的聲音裡透出一絲驚詫:“你把衣服脫了?”
如是我聞 你便相知(七)
明珠蜷縮在一旁,躲過他伸出的雙手,昏暗的光影裡蘇妍低低一覷,“你打算這樣子出去?”
剛問完,明珠就狼狽地打了個噴嚏,惹來一陣又好笑又好氣的唏噓,那件衣服轉瞬間又搭回她身上。
她要再甩開,手腕被強硬攫住,蘇妍低笑連連地威脅她:“如果你實在不想穿,那我只好用自己給你暖身子咯。”
果不其然,明珠反抗的動作頓然一滯,僵持了片刻,才心不甘情不願地重新套上,蘇妍卻不鬆手,兩耳一豎,聽了聽動靜,明珠也聽到了似乎有細微噼啵的水聲,這時手臂忽然被動往上扯,蘇妍站起來說了聲好了,黑燈瞎火地拉著她起身離開。
回浣衣局的路上,明珠依然和他並肩而行,心裡卻比來時多了一絲寒意,就像沒有底的無底洞,冷風朔朔灌進來,她哆嗦了一下,忍不住問:“這種事你明明一個人就應付得了,多一個人反而成為包袱,你幹嘛非要拉上我?”
“你做了我的同黨,以後想跑也跑不了了。”
說著,蘇妍熱情地攬過她的肩膀,明珠憤然地掙開往前緊走了幾步,這一鬧渾然不覺兩人身後的注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