誕下皇子,最好是能在清闌那丫頭前面誕下皇長子——”
她漠然的打斷道:“不可能。”
太后倏地沉下臉來,目光咄咄逼人,問道:“你說什麼?”
“不可能,他不太可能恩寵於我,我更不可能去逢迎他。”
她似賭氣悶聲說,不料話音未盡,一個巴掌猝不及防的扇過來,剎那間耳鳴嗡嗡,仿若一柄鋒利的刀子閃速劃過臉頰,留下一道隱隱的割痛,明珠用手摸了摸自己的左臉,側眸一窺,左手指腹上宛若沾了點點豆蔻紅,鮮豔欲滴。
她倒抽了一口涼氣,頃刻間,驚恐與惱怒強烈的交織於一起如潮水般直湧上心頭,明珠喘著氣,胸口的起伏有些急促不平,也不吭聲,只是冷冷的盯著太后。
“怎麼,嫁進宮裡來的第一天,你就想讓永壽宮變成冷宮嗎?”
太后毫不避讓的回瞪著她,目光如炬,灼灼然若將她臉上那道淺淺的血口子也盡收於眼底焚燒,“你的一切都是明家給的,只有明家熏天赫地,你才可以驕縱跋扈,任意妄為。若是沒有了可以依附的家族,你還有什麼,你還能成為誰……”
輕輕嘆了一口氣,太后眼角的細紋似有無盡的惆悵難以釋懷,“皇上大了,也有他自己的心思了,以後只會讓人更加難以捉摸。哀家只希望有朝一日不在了,還有人能把整個明家撐起來,撐下去。所以你進宮不僅僅是你一個人的事,你在宮裡得寵或是遭冷落也會關係著整個家族的命運,也只有生下皇子,你將來才可能在這宮裡站住腳。”
明珠張了張嘴,想要回駁,喉嚨間卻彷彿被一種難以言喻的複雜情緒凝塞堵住,令她啞然無言。
太后從錦袖裡掏出一小紅紙包放在榻几上,推過來,不露聲色道:“這是西域密制的香料,等到皇上留宿於永壽宮時,你讓人在屋子薰上。”
頓了一下,太后忽又補上一句:“它可以催發人的情慾。”
“宮廷裡不是嚴禁妃嬪私用這種藥嗎?”
臉上傷口的痛楚未消,明珠卻啟唇笑了,清冷的眸色滿是嘲意,宮規原是他們這些統領者訂的,往往最不會遵守的,也是他們這群人。
“不過是一種西域香料,哀家賞點給自己的侄女,恐怕也無人覺得不妥吧。”
太后面不改色的盯著她,笑得諱莫如深,良久,才把容姑姑叫了進來,“你把貴妃娘娘送回宮去,她自己不小心把臉弄傷了,你拿點玉凝膏讓她帶回去擦。”
明珠錯愕之餘,心裡微微發涼,今晚的太后姑姑,看上去還是那個溫柔高貴的美人,卻透出別樣的詭異,仿若有一股莫名的寒意從四周向她襲來。
而她心裡也憋著一口氣,跨出殿門後,她忍不住拉住身邊的容姑姑,問道:“容姑姑,我臉上的傷像是自己弄傷的嗎?哪有人會自毀其容呢?”
維鵲有巢 維鳩居之(八)
明珠冷聲一覷,移開眼,殿外的所有宮女太監全都受驚的埋下頭去,其實他們的眼神已經告訴她了,又何必多此一問!
擺擺頭,她在心裡暗自嘲笑,看來自己今夜真的是糊塗了!
轉身往外走,聞見後面有腳步跟上來,她心頭一惱,冷冷的丟擲一句話來:“不要跟來!”
“貴妃娘——”身後一成不變的聲音令她更加心煩氣躁。
“不要跟著我!”
一聲厲喝,明珠突然頓住腳步,旋過身來,凶神惡煞的怒樣倒把緊跟其後的容姑姑嚇了一跳,容姑姑煞白了臉色,手捂著胸口,往後連退了兩步。
從慈寧門出來,明珠向後探望了幾眼,確定容姑姑沒有跟來,才轉回身來,可是她又分不清方向了,夜色深沉,每條宮道都是長燈如龍,卻不知沿伸下去會至深宮何處。
想尋著笙歌而去,無奈鼓樂喧聲也不知不覺消隱下去,意識到這一點,她忽然勾唇笑了,眸光微閃,眉目冷冽,嘴角卻帶著一抹無法自覺的苦澀,春宵苦短,洞房花燭,他這麼煞費苦心,如今抱得美人歸,又豈會不快活?
她茫然的擺擺頭,一定是錯覺,心裡某個地方如針在刺,隱隱刺痛……那也是恨嗎?
涼風習習,拂過她的臉頰竟是一陣火辣辣的疼,牽扯著劃破的傷口也絲絲如割般灼痛,明珠這才緩過神來,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左臉,淚水一下子擠滿眼眶,她吸了吸鼻子,卻不敢讓它們掉下來,心疼與難過苦苦糾結在一起,那道細長的血痕此刻就霸佔著她的臉,而她也從未覺得自己如此狼狽過,身心都是如此,不堪。
一陣鏗鏗鏘鏘的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