揚之水兮 不流束楚(三)
“丞……丞相大人?”京兆尹倒吸了一口氣,哪知一回頭就看見當朝丞相葉問之負手直立在撥開的人群中間,而他身上經年累月沉積下來的氣焰更在無形中給了人一種官威。
京兆尹擔驚受怕地瞄了李廣庭一眼,果然李廣庭一聽到“丞相”二字臉色瞬間沉鬱下來,而一身官袍的葉問之攜帶著兩名太監撥開人群已徑直走上了臺階,朝顏慕笛拱手作了個揖,“老臣見過安西王,皇上口諭宣王爺即刻入宮覲見!”
“多謝丞相大人為本王釋疑。”顏慕笛不冷不熱的點了下頭。
李廣庭不以為然的一呲:“葉公,皇上這口諭恐怕是你求的吧?”
“李公,皇上可是親口對老臣說了——請你三思而後行!”葉問之這才轉過身來面向身後的李廣庭,意味深長且又毫不避諱地壓了他一句,兩個權臣眼神交鋒,又是一番不動聲色地昏天暗地。
御書房。門上的湘妃竹簾被人掀起,坐在圈椅內哭哭啼啼的李清闌一見進來的人,頓時攥皺了巾帕,掩面哭得更兇。
一隻手輕柔地抬起她的下顎,俯凝著她的那雙琉璃眼珠裡蓄滿了無盡的憐惜,語言若笑的哄道:“清闌,哭腫了眼睛朕會心疼的,再說妝也哭花的話就不好看了喲,朕讓小五子帶你去洗洗。”
李清闌馴服地點了點頭,卻忍不住斜掃了顏慕笛一眼,淚眼裡的怨恨如濃雲遮蔽了所有的星光,毫不遮掩的敵意卻並未令顏慕笛動容,她無聲地咬了下唇,才跟隨著小五子搖搖顫顫的走了出去。
“葉丞相,你也出去吧!”朱胤慢悠悠地坐回龍椅上,捧茶狎了一口,他不由癟了癟嘴,百無聊賴的樣子卻分明有些拘謹,“尚書檯想必也還有很多事等著葉丞相處理,朕就不留你了,朕和安西王單獨說會兒話!”
“喏!”葉問之躬身點頭,對皇上如此散漫的逐客行為似乎已經習慣到無視,又向身側的顏慕笛作揖告退。
葉問之一走,朱胤的神色明顯放鬆下來,滿臉似笑非笑的表情宛若含苞未綻的海棠春意撩人,向來連男人都會一不留神就中招,只不過碰到顏慕笛這個璧人就有些掃興,好在他向來也不強人所難,一笑了之:“朕雖然很替昌廉表哥難過,但是朕非常喜歡肆無忌憚的人。舅舅那邊朕會替你擺平,讓你安然的回西蜀!”
黑曜石般深邃的亮眸裡閃著一抹撲朔迷離的光,顏慕笛若有所思地凝視了他一會兒,才淡淡的回道:“多謝皇上。”
“不過——”朱胤忽然衝他擠了一下眼色,“你得陪朕去個地方。”
顏慕笛不明所以地看著他,依舊是不動聲色,朱胤挑了挑眉頭,薄唇微勾,嘴角噙起一絲詭魅又狂狷的覷笑,“一個朕常去的地方,還得把大寶叫上!”
揚之水兮 不流束楚(四)
原來,皇上常去的那個地方叫謝閣,謝閣的女子名冠京城,貌美如花;謝閣的女子一雙玉臂千人枕,半點朱唇萬人嘗。
飛簷高懸的大紅燈籠映亮了不同於皇城的另一片繁花浮夢的天空,笙歌曼舞,彩綾飛花,來去匆匆的風流客,門庭若市的熱鬧氣派,都是一片唱不盡的醉生夢死。
不同於大廳的喧闐,二樓偏角的紫東閣卻是鬧中取靜的秘間,內設也別有一番雅緻,花梨木華麗而不失高貴的雕紋只為獨享此間的人而篆,合歡綠窗稍稍一開,便能將整個大廳的景物一覽無餘。
坐在水晶簾內撫琴的粉紗女子乃是謝閣的頭牌水如煙,秋波流轉間,她的視線有意無意的投向簾外這頭大紫檀木圓桌邊的一群男男女女。
朱胤睨了眼漠然無緒的顏慕笛不由失笑,從踏進謝閣開始,投懷送抱的如花女子們一路趨之若鶩,這個安西王倒是鎮定自若,就是見到如煙這樣絕色的女子也眉頭都沒皺一下,這樣的人居然會納一個青樓女子為庶妃,著實令人匪夷所思!
這時簾內的琴聲終了,成串的水晶撲簌簌地響起,水如煙掀簾款款走出來,秀色奪人的容顏,眉目間卻是溫順,她很自然地走到明少華身邊,不動聲色的將明少華身邊的女子擠兌開才坐下。
“如煙,安西王可是一個大靠山,大寶那個厲害的妹妹可不好惹的!”下頜朝顏慕笛一揚,朱胤那神色慵懶的俊靨充滿了壞壞的笑意,一想起明珠,他心裡就作祟想使壞。
“明珠小姐天生麗質,如煙倒是覺得她十分可愛。”如煙親眼見過明珠一回,就是鬧得京城沸沸揚揚的那次青樓風波,她終於見到了少華口中常念及的妹妹,“倒是小五做的那個事,如煙可是全看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