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搖搖頭,咬著筆桿子想了一會,便吩咐調各色金黃、碧綠、淡金、青黛等顏色出來,想著曾經見到那姥姥的情景,那幅曾經叫她感嘆不已的景色慢慢從筆尖下流淌了出來,那莊稼人黑紅的臉膛上,閃著點點的汗珠兒,豐收的喜悅卻是叫他們不曾感到勞累的辛苦。
只畫了一半,惜春就瞪大了烏溜溜的眼睛,驚歎道:“好漂亮的景色啊!”
迎春見黛玉只顧繪畫,也不和她下棋了,便搖搖頭,命人把棋盤收了起來,才起身到大案前觀賞。
探春詫異道:“這是哪裡?竟真是好看呢!”
黛玉邊畫邊笑道:“自然是田野村莊了,這些麥穗兒,咱們吃的麵條饅頭用的麵粉,可都是從這裡出來的呢!一道一道工序的,煩瑣死了,那個姥姥還說有很多人也是吃不上饅頭的呢!真真是那‘朱門酒肉臭,路有餓死骨’了。”
不等黛玉畫完,惜春就道:“姐姐這幅畫兒給我了。”
黛玉笑著放下手裡的畫筆,道:“你若是喜歡就拿去好了,有什麼好的。我見過的那景色,可比這個美多了。”
惜春小心地拿起那幅田野風光圖,吹風晾乾,有些羨慕地道:“姐姐真好,竟能親眼見到那美景呢!”
黛玉又故意笑道:“我可也戴過那大大的草帽子,和那姥姥家的外孫女青兒一起拾過麥穗兒呢!”
惜春眼睛頓時亮晶晶起來,看著黛玉,問道:“真的?”
黛玉笑道:“自然是真的了,難不成還哄你不成?”
雪雁端了四碗茶過來,笑道:“我們姑娘說的沒錯,當時還送出去了兩把團扇和一百兩銀子呢!四姑娘可沒聽到那個青兒和板兒,叫我們姑娘是神仙姐姐呢!”
惜春兀自是嘖嘖讚歎著鄉下的田野風光,聽了這話便笑道:“林姐姐本來就是仙女一樣的人物,人見人愛,人見人憐的,這個叫法可是怨不得那兩個鄉下孩子的。”
“什麼怨不得那兩個孩子啊?”寶玉一面說一面走了進來,身後還跟著襲人和晴雯兩個。
眾姐妹抬頭一看,只見寶玉穿著嶄新的素白色綢緞夾衣,紫紅色團花蟒緞長袍,腰間束著雪白玉帶,頸中帶著記名符、長命鎖以及赤金盤螭瓔珞項圈,一根五色絲絛繫著一塊鮮明美玉,竟還帶著黑珠兒線和金線拈在一起打的絡子,越發顯得面如滿月,眼如秋波,十五六歲的年紀也讓他更顯得秀色奪人。
後面的襲人和晴雯似露非露的眼神都略帶一些嬌羞地偷偷瞥著寶玉。
晴雯也還罷了,身材窈窕,眉眼通透,竟和黛玉頗有一二分相似,亦有春睡捧心之遺風。
襲人雖不及晴雯之美,卻也是嬌媚可人,衣著亦比晴雯華貴,竟都是素日裡薛寶釵曾經穿過的衣裳首飾。
黛玉也不在意,只接雪雁遞過來的茶慢慢嚼著。
探春便道:“這個時候,二哥哥不去上學,倒來這裡作什麼?”
寶玉朱唇微啟,笑道:“還上什麼學?那泰鍾現如今病著,我也沒那上學的心思了。”
探春聽了便道:“上學也不是因為有了好朋友才上的,二哥哥就該正經一些上學呢!二哥哥這絡子倒是精巧,這攢心梅花的格式,也就只有寶姐姐身邊的鶯兒能打出來罷了。”
喜得寶玉笑道:“真真三妹妹的一雙眼,就是鶯兒給我打得呢!寶姐姐說雜色斷然是事不得的,大紅的又犯了色,黃的又不起眼,黑的又過暗,固此寶姐姐竟想了一極妙的法子,拿著那金線配了黑珠兒線一根一根拈上,打成了絡子。”
聽了這話,惜春低低哼了一聲,道:“絡子絡子,什麼金線,可不就是指她的那把金鎖,想拿著這絡子籠絡住二哥哥的心思罷了!也只她滿肚子的心思都在那寶玉上,動不動就提起這寶玉。”
黛玉和迎春探春都已猜到其中之意,因此只是一笑,那寶玉卻沒聽到,只睜著兩隻清明澄澈的眼睛看著站在綠色芭蕉下的黛玉。
只見黛玉身材已高了許多,更見輕盈婀娜,眉黛春山,眼顰秋水,紅唇若菱,笑靨如花,穿著竹黃色斜襟比肩上襦,粉紅色腰封,雪白紗裙,蘭色長宮絛壓裙,拿著粉紅色紗帕,斜襟上繡著淡淡的似有若無的梅花,越發顯得風流婉轉,嫋娜有仙子之風,不自禁地心中大動。
黛玉見到寶玉滿是豔羨的眼光,心中卻是有些不舒服的,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便拉過了目光不看他。
寶玉卻是走近了黛玉身邊,然後問道:“聽說妹妹近日身子骨不大好,如今可好些了?若是還沒好,我就吩咐人找大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