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颺沒接這句話,摁了摁眼角,對太子道:“事情到了這個地步,臣妹現在心亂如麻,不知該如何是好。還請太子做主。”
這簡直是最近一段時間以來,太子聽到的,最熨帖舒服的一句話了。
太子的臉色瞬間變得溫文爾雅又體貼柔和,長長地嘆了口氣,露出戚容:“長安多年陪伴父皇,心中焉得不痛?孤是父皇血脈,得父皇疼愛半生,乍聞此心,一樣慌不可說……”
哽咽著低頭,擦淚,又抽噎兩聲,才抬頭道,“只是此事重大,一則孤須得細問太傅和班侯,二來也要跟左相和禮部商議一下。這都得等明天早上……”
說到這裡,躊躇片刻,詢問地看向微颺,“長安今夜可還要回公主府?或者肅侯府?”
“不了吧?”微颺立即搖頭,“陛下這樣子,我實在不放心。”
頓一頓,微颺也有些猶豫地,試探著看向他:“要不,太子給我個手諭,我在這裡替您守著陛下。您回去休息,準備明天的早朝……明天一早,且看陛下的情形,再做計較?”
“你是父皇最寵愛的長安公主,你在這裡守著他老人家,是天經地義。便沒有孤的手諭,難道誰還敢對你留在這裡說三道四不成?!”太子失笑。
微颺抿了抿嘴,苦笑一聲:“太子不知……”遲疑著,卻又沒說下去。
看見一向乾脆利落的微颺居然也變得畏首畏尾,太子在這一瞬間被激起了不平之心,冷冷地哼了一聲:“長安自幼便被父皇寵愛,承歡膝下,六年來更無一日懈怠!誰若是在這件事上敢說一個不字,那必是不懷好意!孤定不與他罷休!”
“多謝太子四哥給臣妹說了一句公道話。”微颺真心地給他行了個屈膝禮。
不論這位太子有多不靠譜,至少,他在這一刻說的這句公道話,微颺承情。
太子歡暢地笑了起來,甚至有點兒控制不住音量。忽然想起端方帝還在隔壁病著,忙又止住笑聲,站了起來:“那孤回去了。你好好守著父皇,不要讓閒雜人等隨便打擾。”
“是。”微颺點頭答應,又問外頭,“班侯在嗎?”
馮幾快步跑了進來:“太子、公主,班侯去檢視禁衛了。臨走吩咐奴稟報二位殿下,他一定會保證宮裡絕對安全,請二位殿下放心。”
微颺瞭然點頭,笑看向太子:“那臣妹就不擔心了。”
“這有什麼可擔心的。”太子嘴硬著,可明顯地鬆了口氣,展了雙肩,大步往外走去。
微颺往外送,又問:“東宮誰跟著來的?騎馬還是坐轎?”
這時候就看出甄三九的本事了,笑眯眯往前邁一步:“太子跟班侯一起,自是騎馬。只是如今夜深了,路上雪還沒化盡,未免有些不妥。
“我剛才讓人抬了太子殿下的車輦來,就在外頭候著呢。東宮跟著服侍的有四個,在隔壁暖著——馮幾去告訴一聲了沒有?”
馮幾含笑躬身:“已經請過了。”
太子滿意地昂首挺胸,高高抬腿,邁過紫宸殿的門檻,大步流星上了自己的轎輦,甚至還沒有完全坐穩,便吩咐了一個護衛一聲:“立即去請永寧伯到東宮見我。”
東宮護衛答應一聲,快步跑遠。
轎輦吱吱呀呀慢慢走遠。
甄三九和微颺站在紫宸殿寢殿的屋簷下,無言地看著遙遙而去的影子,臉上不約而同地浮上了一絲嘲諷。
“趙歙呢?”微颺轉向旁邊的小內侍馮幾。
馮幾彎彎嘴角:“去千山將軍那裡提蓬萊殿大宮女了。”
“還真去了!”微颺笑了笑。
甄三九看她一眼,默不作聲。
兩個人轉身回去。
邱太醫迎著微颺上前,臉色凝重。
微颺心裡一緊,下意識地後退了半步。
“公主,藥熬好了,可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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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國公府。
接到訊息的善國公跌坐在床邊,半晌說不出話來。
送信的是千山的副手,見善國公緩不過來,便輕聲提醒了一句:“小人出宮時,公主讓小人帶上了千山將軍的令牌。”
善國公驚覺,眼睛一亮:“公主?長安公主麼?!她現在宮裡守著陛下?”
“是。”侍衛叉手,“小人出宮時還奉命告訴公主府的馬車先回去了的。”
“那就好!”善國公擦了一把不知何時冒出來的汗,眯了眯眼,低聲問,“東宮那邊,公主是怎麼安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