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堂肅穆無比。
即便說的是哭靈,文一班左相為首、武一班慎國公為首,也都只是跪在堂前,各自低頭默默垂淚。
沒有嚎哭聲,只有啜泣和嗚咽。
忽然門口有小內侍低聲傳話,就似一粒石子投入湖心,漣漪一圈一圈漾開。幾乎是個呼吸之間,訊息便傳到了最前頭:“長安公主來了。”
左相瞬間呼了一口氣出來,緊繃了三天的肩膀鬆了下來。
跪在他旁邊的慎國公轉頭看著他,目露同情:這老傢伙還不知道長安公主打的是什麼主意呢……
“淑妃娘娘駕到,端王殿下駕到,鎮國長安公主駕到!”司禮高聲喝道。
左相等人都站起來,分列兩邊。
俞妃在前,端王落後一步,微颺則排在最末。三個人一行慢慢走了進來。
眾人看著微颺在室女的重孝,心裡都鬆了口氣,彼此對視一眼,意味深長。
“居然敢讓公主進來,這二位的膽子可不小啊!”站在角落裡的郭懷卿擰著眉喃喃自語,忽然一眼看見了一身素服跟在微颺身邊侍奉的翠微,立時三刻瞪圓了眼睛,緊張地握緊了雙拳。
皇宮重院就不說了,現在朝堂上劍拔弩張、一觸即發的局勢,她們主僕心裡是最有數的,她怎麼還敢跟著長安公主進宮?!她是不要命了麼!?
左相看著微颺上前去給端方帝的靈牌上了香,滿面欣慰,眼巴巴地看著她跪倒三拜九叩,一套禮節走完,然後站起來,先衝著端王行禮:“皇兄辛苦。”
左相愣住。
端王欠身伸手:“長安不要過度傷心。”
“是。皇兄也請保重。”微颺恭恭敬敬說完,再衝俞妃屈膝,“娘娘,我們回那邊去吧?”
哭靈之事自是男女分開。
微颺到這邊上香完畢後,按說,是應該回命婦所在的偏殿,跪在俞妃之下、第二尊貴的位置上,給內外命婦做表率的。
然而她衝著俞妃行禮的這個態度,卻令左相頓時臉色一變!
鄔氏精神錯亂的緣由,別人不知,左相卻是被端方帝在生前告知了的!可是照現在看來,微颺卻像是不知內情一般,還對著俞妃行禮!?
“長安,你雖是命婦,卻是皇考御口親封的鎮國公主。咱們家這一輩的人丁凋落,你在這邊吧?替我答禮。”端王溫和說話,神情悽楚。
這是給足了長安公主面子啊。
底下站著的眾臣聽著這話,這二位面和心不和了半輩子,端方帝的靈堂之上,竟然沒有同室操戈、反而兄友妹恭起來了?!
這是——
和解了?
所有的人面對這一情形,都開始掂掇自己之前的站隊設想,是否真的是對的?
聽著端王的話,微颺卻稍顯遲疑:“這……不合規矩吧?”
“母妃先去那邊吧。”端王先把唯恐天下不亂的俞妃趕走,然後才越發溫和地對微颺說道,“外頭還有些事,我需要出去一趟。長安替我一會兒。孩子們這兩天沒見著你,也都擔心得很,你安撫安撫他們,也是好的。”
竟然無比大度地給了她單獨面見十皇孫的機會!
這個人情可真的不能不領了。
微颺屈膝低頭謝了端王:“多謝皇兄體貼。孩子們有您照拂,先帝當可放心了。”
眾人聽見這一句,心中又都是一動。
俞妃先走,端王隨後,母子兩個都離開了。
眾人慢慢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微颺則緩緩行向桓王等人所在的方向。
三天不吃不喝的桓王瘦了一圈,憔悴昏沉,連走過來的人是微颺都沒看出來,只是機械地叉手欠身致禮而已。
這是整座靈堂裡,唯一一個專心專意為端方帝的離世傷心欲絕的人。
微颺忍了一上午的淚水再也繃不住,瞬間滾落。
抬手扶住桓王的胳膊,微颺哽咽道:“阿衍,是我。”
桓王有些木楞地抬起頭來,眼皮輕顫,眨掉眼中含著的熱淚,才看清眼前的人,失聲哭了出來:“小姑姑!”
跪在他身後的幾個小皇孫都是沒了父母的,此刻最愛護他們的皇祖父離世,早就被自己的乳母侍衛暗地裡告知“只怕端王不會放過咱們”。個個都是又害怕又傷心,這幾天只是緊緊跟著看起來最有可能保護他們的大堂兄。
忽然一下子,竟然看見了跟他們一起長大的微颺,又看端王也對她極為禮遇,再聽桓王這一聲喚,哪裡還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