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氏女!”俞太后陰毒地看著微颺,咬牙切齒,“你敢挑撥皇帝和哀家的母子關係!”
“倘若太后從未嘗試挑撥陛下和鬱家的關係,臣女哪來的機會,挑撥你們母子關係呢?”微颺寸步不讓。
這個時候,再去糾結俞皎到底有沒有指使人去害祺王妃,甚或是俞皎的死因,都已經是表面文章。
微颺和俞太后爭執的根本,已經翻開、亮在了檯面上:皇帝到底是該站在俞家一邊,還是該站在鬱家一邊。
其實,在很多人看起來,這個選擇題,很白痴。
皇帝姓鬱,他的繼任,也姓鬱。
此時此刻,只有傻子,才會跑去站到母家一邊!
從古至今,難道出手剪除母族和妻族的,不都是皇帝本人麼?
於是,就在微颺的話說出了口,俞太后的臉色便開始漸漸蒼白起來。
而新帝的腰桿,則漸漸挺得筆直。
“母后既然身子不適,便多多歇息吧。趙歙,你既然得母后信任寵愛,便要好好地服侍她老人家。以後外頭那些烏七八糟的事,還有烏七八糟的人,不要動不動就往母后眼前放!”
新帝揚長而去。
微颺禮數週全,還衝著俞太后福了一福,這才款款地走出了大福宮。
俞太后氣得眼前一黑,往後便倒!
“太后娘娘!太后娘娘!”趙歙急得變了調,一把扶住她,眼淚都飈了出來!
過了一瞬,俞太后緩了一緩,喘著粗氣,狠狠地盯著殿門的方向,從牙縫裡擠出一句話來:“老孃能用四十年扶你登上皇位,也能用四十天,把你拽下來!”
趙歙的手穩穩當當,一絲不顫。
“娘娘,您歇歇。小人給你傳太醫。”
新帝和微颺一前一後,沉默地慢慢往前走,一直走到了太液池邊。
“去年善國公家那個小娘子算計桓王,就是在這裡。”新帝雙手背在身後,站在那裡看向湖心島,臉上帶著緬懷,還有茫然。
“諸行無常。”半晌,微颺輕輕地跟了一句。
她記得,前世,這位皇帝就最喜歡用這句話解釋一切陰謀詭計下的犧牲。
新帝閉上眼,眼角滑下一行清淚:“這才幾天啊……”
前世微颺能最後得了一個養子,最後苟成太后,便是梁擎的指點,令她在這個時候一定不能說話,只要跟著皇帝一起哭,被問悲泣緣故的時候,也一定不能說漂亮話,而是回一句“臣妾也不知道,就是聽著陛下說得心酸”。
可今世,微颺不打算再這麼辦了。
“皇兄,先帝在世,最恨後宮掣肘。”微颺靜靜地看著湖面,無視了他的淚痕。
新帝哽咽了一聲,低下頭去,聲音中無比悲傷:“朕無能!”
“我不信。”微颺淡淡地說。
新帝一哽,淚水頓時擠不出來,只好睜開眼。
微颺這才看向他,堅定地再說一遍:“我不信你這個話。不要這樣搪塞我,也不要這樣搪塞先帝和列祖列宗,更不要這樣搪塞您自己。
“先帝在最後關頭能廢掉四哥,改立您為太子,就是看中了您比他有本事。
“可是,您的心太軟了。先前念著夫妻情分寬縱了先徐後和徐家,如今又囿於孝道,對太后娘娘和俞家舉棋不定。
“您恕長安無禮——太后娘娘可不是先徐後。她老人家在宮中四十多年屹立不倒,連姓鄔的那個瘋子都奈何她不得,憑的絕不是心慈手軟。
“如今宮城護衛在祺王治下,京畿禁軍在盧家大郎手中。太后娘娘和俞家卻去動了祺王根本,您這時候若是不強硬起來壓下此事,給祺王一個交代,那隻怕……”
微颺頓住,定定地看了新帝一會兒,嘆口氣,轉頭看向皇陵的方向,“我答應過先帝,一定要幫您穩住宗室,只怕是也要食言了。”
新帝一驚:“皇考讓你幫我,幫我穩住宗室?!”
聽他在“我”字上用的重音,微颺心中冷笑,面上卻一片誠摯:“先帝臨走前半個月,跟我提過一句:到時候,你要幫你皇兄穩住宗室的局面。
“我先前只以為是廢太子,可沒想到先帝早改了遺詔,把他換成了您。所以,這位‘皇兄’,可不就指的是您麼?”
新帝心頭大石落下,更加坦然,嘆息著再度哽咽:“朕……朕不能辜負皇考待朕的一片慈心,更不能把他老人家半生戎馬才平定下來的大好河山,拱手他姓!”
“長安願效犬馬之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