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休想巧言令色來瞞我,你們家滿門都死光了,你卻活著,怎麼解釋?”
程鄭楚冷手指前方:“大人,若水(今雅礱江)邊有一塊三生石,曾有許多殉情的蠻夷兒女都從那裡跳了下去。那裡是陰陽的分界,做過虧心事的人甚至不敢朝那個地方看上一眼。我聽說心如明鏡的人百無禁忌,大人敢同我一起去三生石上試試膽魄嗎?”
“老夫一生戎馬生涯,為朝廷靖邊勘亂,斬獲戰功無數;還有什麼不敢償試的。我倒要看看你有沒有這種膽魄!哈哈哈哈!”
三生石是壁立的若水河邊突兀而出的一塊形狀象鷹嘴的大石,萬丈懸崖之下是湍急飛濺的若水。人若從三生石上摔落,絕無生還的可能。
倆人執手踏上了三生石,江風把倆人的衣袂撕扯得獵獵作聲。
“大人,雖然您對我抱有成見;卻是您寬厚的胸襟,才使鐵坊、鹽池在我們家遭難時維持正常經營,並在後來完好地交回到了我的手中。”
“那只是我份內的事。有的人常常把食朝廷俸祿做份內的事當作政績;我不這麼看,要突破自己份內的事來為一方百姓謀利那才叫政績。”
“我給大人講一個故事。”
“哦!坐在三生石上聽故事,有趣。”種嵩坐了下來。
程鄭楚冷也隨他坐了下來:“當朝位列三公的大司馬梁翼,為了炫耀他那件用火浣(石棉)做成的衣服,大宴賓客。在席間他故意失手打翻了杯子,讓酒菜潑到了自己的衣服上。他裝作生氣的樣子脫下衣服,順手扔到火爐裡,賓客們都感到很惋惜。但很快火焰熄滅了,衣服完好無損,上面的酒菜油漬奇蹟般地消失了;潔白得如同剛用水洗過一樣。賓客們驚訝不已,成為傳揚洛陽的佳話。”
“這事我聽說過,沒什麼希奇的。”
“那件火浣衣是我家的火浣坊製作的。”
“那又怎麼樣?”
“您戎馬一生,奔波到這麼大把年紀,也才落個補缺的司農官之職。而有的人從我們家勒索了一件火浣衣,送給了當朝大司馬,就換來了益州刺史之職。”
“查無實據。”
“您回到洛陽的時候,正好能夠趕上大司馬梁翼操辦六十大壽;他屬蛇。”
“我從不巴結權貴。”
“我用數十斤黃金,為劉君世那狗官做了一條狂舞的金蛇,已經送達他洛陽的家中。他會把這條金蛇作為壽禮供奉給梁翼。這個害了我全家的狗官!他即將用這條金蛇買來位列九卿的榮耀。”
“這確實是真的嗎?”
“在金蛇的底座上,不易察覺的地方,鐫刻有製作日期、工坊名稱、主操匠師姓名,還有‘君世恭祝大司馬永壽’的字樣。”
“你為了報復,把劫後餘生的程鄭家族再次推向了深淵。”
“儒家講求‘申明大義’。如果我的家業毀了,而西南夷百萬民眾的繁盛局面恢復了;那麼我寧願背永世罵名來成全這一切。”
“我以為只有俠者才講求俠道,原來商者也有俠道啊!”
“俠者自有俠者的俠道,而商者也有商者的‘奸道’。大人日後一定能夠見識到我的‘奸道’。”
“我一定多活幾年,見識見識你的什麼‘奸道’。”
第二十三章
卓衣被程鄭紹的家人賣到邛都(今四川西昌)附近的僰童(崑崙奴)交易集散地昆明(漢時的昆明在今四川西昌附近),由益州的官家購得,與許多容顏嬌好的女奴一同被官軍押往益州做女伎。她本是富豪千斤出身,身體嬌弱,又腆著大肚子,經受不了奔波之苦,沒走出多遠,滿腳就長出許多血泡來。但在官軍的毒打下,卓衣只有和其他女奴一樣,一路哭哭啼啼掙扎前行,艱難地去翻越險惡的千里關山。
押送隊伍歷經千辛萬苦,來到毋血水河(今龍川江)邊,紅色的河水泛起柔柔的一層水霧,整條大河猶如盤饒在千山萬壑間的一根紫腰帶。許多孔雀在晚霞裡翩翩起舞,河邊的翠竹叢中蕩來陣陣煮羊肉的香味,還有人的嘈雜聲和騾馬的嘶鳴聲。惹得押送的官兵和被押送的姑娘們都急急往前趕。
在竹林和芭蕉叢深處的山箐裡,有一幢幢聯排的茅屋頂吊腳樓,這是典型的供馬幫歇腳的馬棧。沿路馬棧的主人都是附近蠻部的鬼主,他們只為馬幫提供住宿和草料。因為毋血水河的水含鐵質太重,不能飲用,否則會喉嚨喑啞說不出話來;馬伕們在潮溼的地上挖一個小塘,一會兒就有水不斷冒出,裝滿了小池塘。待到池塘裡的泥漿完全沉底以後,水就可以飲用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