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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部分

何心隱道:“第一件要做的事,是進賢用賢,消除朋黨政治。古人言,官乃治國之本。百官得人,則以仁撫世,澤及草木。反之則生靈塗炭,國無寧日。遠的不說,如今的首輔高拱,天下各州府憲臺,兩京各大衙門,一半官員出自門下。憑心而論,高拱是難得的幹練任事之臣,但是卻陷入了朋黨政治的泥潭,而不能自拔……”

張居正贊同道:“朋黨政治實乃官場的毒瘤,要解決這個問題,也不可能一蹴而就。進賢用賢,說起來容易,做起來並非易事,有人的確是賢臣,聲名很大,但讓他具體辦事,不是辦糟就是辦不成。”

何心隱說:“這就是我接下來要說的第二件事情,你要多用循吏,少用清流。”

張居正點頭:“此意與我不約而同。”

何心隱道:“循吏一詞,本為太史公所創,意指那些勤政利民,剛正不阿,執法無私的官員。而清流者,是指那些遇事不講變通,一味尋章摘句的雕蟲式人物。這些人講求操守,敢與官場惡人抗抵,這是好的一面。但他們好名而無實,缺乏慷慨任事的英雄俠氣。”

張居正讚道:“說得好!柱乾兄這番議論,痛快淋漓,切中時弊。你且講第三條!”

何心隱說:“這第三條嘛,比之前兩件事,做起來恐怕更難。這第三件事情是,清巨室,利庶民。”

張居正踱到窗前,看了看近在咫尺的黑色峰巒:“孟子說過,‘為政不難,不得罪於巨室’,可是你卻要我清巨室,這不是自掘墳墓麼?”

何心隱道:“叔大兄,翻開史書一讀,歷代衍成社稷禍變者,莫不都是巨室所為。所以,像唐太宗這樣一代明主,登基之初,便把江右巨室統統貶為庶民。本朝開國皇帝朱洪武,唯恐死後巨室生亂,也千方百計剪除乾淨……”

張居正打斷他說:“別說了,柱乾兄,你既然千里迢迢,前來賜教於我,當然會找出許多例子,來說明巨室之害。我只問你,何為巨室?”何心隱說:“巨室,顧名思義,應是皇親國戚,侯爵王爺這樣一幫人,只有他們,才有可能挾天子以令諸候,巧取豪奪,魚肉百姓。叔大兄,你若能做到這三點,你就能開創出為後世景仰的萬曆新政。”

張居正哈哈笑道:“你這是書生意氣!算了吧。今晚上這番談話,只當是玩笑。再說,當今的首輔是高拱,不是我張居正。”何心隱道:“我何心隱再傻,也不至於連京城的局勢都看不清楚,你取代高拱,已是指日可待。”張居正忙制止他:“柱乾兄!千萬不要瞎說。”何心隱道:“我又沒喝酒,怎麼會瞎說?高拱是難得的宰相之才,但比起你叔大兄,又稍遜一籌。如今,高拱與馮保鬥得驢嘶馬喘,你卻跑到這萬壽山中來坐山觀虎鬥,這是何等的聰明主張啊!”

張居正身上不為人察覺地一震,臉色冷了下來,對他說:“你越說越離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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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高拱去位(3)

何心隱長嘆道:“叔大兄,我遊學京師,懷有一腔熱血來見你,誰知遭你一盆冷水,潑得我身心皆涼,算了,我們就此道別。”他起身一揖,閃身就走出門。

張居正追出來,何心隱已快步走向濃濃的夜色。張居正道:“柱乾兄,請留步!”何心隱站住了,但沒有回頭。張居正追上來問:“這麼晚了,你去哪裡?”何心隱氣鼓鼓地說:“回京城。”張居正道:“明日我們一起回去嘛,我們分別整整二十六年,今宵月色如此之好,我們應該溫一壺酒,作竟夕之談,暢敘別後之情。”何心隱說:“該說的話我也都說了,還是就此道別吧。”何心隱頭也不回地走了。張居正追前幾步:“柱乾兄且慢,我派人送你。”何心隱說:“不用了,這兒還栓著我騎來的一頭小毛驢呢。”何心隱跨上小驢子,顛顛地踏上回城的道路。

當夜,王篆騎著快馬馳來,把這個重要的訊息告訴張居正:“以雒遵、程文為首的六科十三廊道言官,準備明早一起上疏彈劾馮保。”

京城士林輿情,多半都站在言官一邊。誰都知道,言官背後的支持者,是首輔高拱。而皇上與皇后、貴妃都是馮保的後臺,雙方勢力均不容小覷,一場惡鬥要開始了!王篆帶著馮保的話來問張居正:“馮公公有意在李貴妃面前舉薦你,接替高拱擔當首輔,不知大人您意下如何?”

對張居正來說,高拱的意圖非常清楚,先驅逐馮保,下一個就是他自己。現在是較量的最關鍵時候,置身事外是萬萬不能的,因為,“樹欲靜而風不止”。他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只是答應王篆,無論如何,要先跟他回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