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乞丐,摁倒在地上,擂鼓般揮拳便打。乞丐卻似餓慌了,任憑雨點般拳頭打在背上,仍舊雙手捧住嘴巴亂啃,兀自捨不得嘴裡的一塊雞肉。
顧炎武看得直搖頭,心想:“定是這乞丐經不住餓,搶奪夥計的東西吃,招來一陣痛打。”見那乞丐年紀大了,夥計打得兇猛,心中不忍,走上去,說道:“幾位夥計,卻為何事如此痛打這個老者?如此痛打,只怕是要出人命!”
一個夥計看看顧炎武,狠狠踢了乞丐一腳,說道:“這種人便打死了正好,卻扔在荒郊野外餵狗!”又一個夥計說道:“你不知道,這傢伙可經打呢,經常我們手打痛了,他還哼都不哼一聲呢!不使勁打,他還覺得不過癮呢!使勁打!”又狠狠打去,還撿起一根木棒,狠狠打在乞丐頭上,血都滲出來了。
顧炎武看見,連忙叫道:“快住手,別打了!血都打出來了,再打只怕真的要出人命了!”那些人仍不住手。顧炎武說道:“你們怎麼還不住手!他便偷你一兩隻雞吃,也值不得幾個錢,值不得如此痛打!”
一個夥計說道:“先生你不知道,這傢伙三番五次趁我們不注意,跑來偷、搶我們的東西,累得我們遭受責罵,還給老闆扣工錢,賠償損失!”又一個夥計說:“這還不算,我們便求他不要再來偷搶了,給他些吃的,他還不滿意,還來找茬,說不打打不過癮。”又一個夥計說:“我們便送官府,官府也拿他沒辦法。我們也是受他累夠了,沒辦法,便打死了算了!”
顧炎武嘆口氣,說道:“唉,算了吧,活生生的一個人,怎麼能隨便打死了呢?我看我這兒有點銀兩,就算是賠償你們的損失,你們放過他吧!”摸出一錠銀子,扔給夥計。夥計伸手接著,說道:“我們放過他便是了。只是先生不知道,你一片好心好意,只怕還不討好。唉,遇上這種人,真是八輩子倒黴!咱們走吧!”回頭招呼幾個夥計走了。
果然,顧炎武正待要走,那乞丐猛地跳起身來,對著顧炎武罵道:“是誰這麼討厭,多管閒事!害得老子身上癢都還沒撓夠!”走上前來,舉起拳頭便欲打顧炎武。
顧炎武舉手遮攔,正待開口,那乞丐拳頭卻突然不動,停在半空。乞丐直盯著顧炎武看,歪著頭,手指著顧炎武問:“你,你是不是姓顧?”顧炎武滿面驚訝,點點頭說:“是,是。”乞丐頓時雙眼發光,聲音有些顫抖,又問道:“你是不是叫顧炎武?”顧炎武更是驚得說不出話,仔細看卻仍舊不認識,連連點頭說道:“是是,我是叫顧炎武!你、你是誰,怎麼會認得我?”那乞丐頓時一聲歡呼,高興得跳起來,翻一個筋斗,大聲叫道:“是顧先生,是顧炎武、顧先生!”顧炎武滿頭霧水。
乞丐走過來,拉住顧炎武的手,說道:“顧先生不記得我了?我以前見過顧先生的!我們以前見過面的!”顧炎武仔細看,卻仍是不認識,沒有半點映象。江湖上認識他的人本就多,這乞丐看樣子多半是丐幫的人。顧炎武開口問道:“恕老夫眼拙,敢問老丈高姓大名?”
乞丐眼眶溼潤,神態沮喪,低頭自言自語道:“老了,不中用了!”又抬頭看著顧炎武說:“顧先生真的不認識我了?我是方大洪呀!天地會廣東洪順堂的方大洪呀!”
顧炎武大吃一驚!慌忙拉著乞丐,仔細端詳,那輪廓、身形,依稀便是前天地會廣東洪順堂香主方大洪!他真沒想到,以前那個魁梧剽悍的方大洪變成如此一副邋蹋模樣!更沒想到,一個堂堂的大會香主竟然落得成一個乞丐,靠乞討為生!顧炎武喉嚨哽咽,眼睛苦澀,緊緊拉住方大洪的手,一句話說不出來,相對而泣。
半晌,顧炎武開口說道:“方大哥,你怎麼變成如此模樣?”方大洪長嘆一口氣,說道:“真是一言難盡!”拉著顧炎武,走到一間破屋,找來茶水,邊喝邊說。
原來陳近南死後,洪順堂的弟兄們一個個氣憤難平,發誓為總舵主報仇雪恨,探明情況,便聚集在一個叫番禺的縣城,舉行暴動。事前先去與吳六奇紅旗堂的弟兄聯絡,以便接應。吳六奇雖然已經不幸遇刺身亡,紅旗堂下也還有不少弟兄們。誰知吳六奇的紅旗堂名屬洪順堂,卻不歸洪順堂管,吳六奇一死,沒了主心骨,紅旗堂便漸漸散了,而且吳六奇紅旗堂的不少成員,大都是軍營裡的軍官,平時只聽吳六奇調譴,很多都還不知道自己是天地會會員。方大洪派人聯絡,便走露了風聲。暴動當晚,正中官府埋伏。洪順堂損失慘痛,幾乎傷亡殆盡,元氣大傷。自此洪順堂便內部矛盾重重,慢慢人心離散,四分五裂。這些年來,官府又不時剿滅,洪順堂早已不復存在。方大洪雖然逃得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