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鬼師,是天下唯一知道九皇神器秘密的人。”廉釗的聲音,平靜無比,“要找到鬼師,左小小就是關鍵。若是姑姑將她治罪論處,廉釗至今所為,便功虧一簣。”
廉盈道:“你是說,你先前故意放她,都是為了利用她找到鬼師?”
廉釗帶著沉重,點了點頭,“我並非放她,先前幾次都是情勢所逼,不宜出手。不過,我也確實不想傷她。我曾與她相處,知她吃軟不吃硬。若是好好安撫利誘,說不定能讓她為朝廷做事。九皇神器的事乃是機密,不得輕易向人透露。隱瞞姑姑,實非我願。所以,我才說,此事事關重大,不可草率。”
廉盈帶著疑惑,看著他,“你……你當真?”
廉釗淺笑,“難道,姑姑認為廉釗真的如此不肖?”他的語氣中,有一絲悲涼,“……我承認,對她尚有餘情。不過……我絕對不會做出有損廉家聲威的事……”
廉盈聽到這裡,不禁動容。
廉釗道:“姑姑既然知了真相,剩下的事,就交給我處理吧。”
廉盈思忖一番,卻無法再堅持什麼了,只得答應。
走出主營,廉釗長長地吁了口氣。目光,落在了不遠處的帳篷上。
……
小小席地而坐,抱著膝蓋,仰著腦袋,看著帳篷的天頂發呆。
果然不假思索跑出來自首是不對的……現在,她要怎麼辦?
葉璃曾說:小小,我看你不如自首吧!然後,歸順朝廷,戴罪立功,以後就名正言順嫁進廉家,皆大歡喜!
好主意啊好主意!……只是,九皇神器什麼的,她一無所知,怎麼歸順?待會兒,他們要是嚴刑拷打,她怎麼辦?
她哀怨地嘆口氣,躺倒在了地上。仔細想想,全天下的人,都以為她知道什麼,可偏偏她就是什麼都不知道。不過,反過來說,死無對證,她說什麼就是什麼了。哇,只要扯得好,怎麼都行啊!
扯什麼好呢?……要怎麼扯,才能解決眼前的一切恩怨呢……“鬼師”留下的血債,要怎麼樣做,才能一筆勾銷呢?
她想著想著,漸漸起了汗。不愧是六月的天氣,昨日還是雷雨,今日就燥熱不堪。她翻身坐起,拉著領口,扇風。
想起以前,在這樣的日子,師父會在溪水裡涼上一壺合歡酒。她就在溪邊,把腳丫子浸在水裡,吃西瓜。師父見狀,輕咬著酒杯,無奈地訓她。說女孩子家,不能把腳露出來。
這些話聽得多了,她便賭了氣。再聽到這話的時候,就故意把腳蹺得高高的。
師父嘆著氣搖頭:要命,以後怎麼嫁得出去。
她不服氣,頂了一句:你又不是我爹!
她說完就後悔了。那一刻,師父的眼睛裡,分明帶了黯然。他不再跟她說話,默默地喝酒。
她手忙腳亂地想道歉,可是卻找不到契機開口,最後,她搶了師父手中的酒杯,大喊著:徒兒不肖,自罰一杯。豪爽無比地灌了下了那杯酒。
師父就看傻了,手僵在半空。
那是她第一次知道,原來酒也不是太難喝。那杯中的合歡酒,淡香甘冽,涼涼地滑下喉去,繼而,讓身體微微發燙。
她有些暈,放下了酒杯,紅著臉頰,可憐兮兮地看著師父。
師父笑了出來,摸摸她的頭,道:我不是你爹也好,省得替你辦嫁妝了。
她正要抱怨,卻聽師父補了一句:而我欠的帳,你也不必替我還……
小小想到這裡,心口漸漸發熱,就像當初喝下那杯合歡酒時一般。仔細一想,她的師父根本不是“鬼師”啊,她“做宵小”的師父,分明是“做壞人”麼!
她笑了出來,感慨萬千,原來,她這一路來,都是自困啊……
她正笑得歡,卻有人進了帳。她抬眸一看,便對上了廉釗的眼睛。她當即僵硬,好半天沒反應。
廉釗看著她臉上僵住的笑容,有些不解。見她遲遲沒有反應,廉釗輕輕咳了一聲。
小小猛地反應過來,站起了身子。
廉釗移開視線,伸手揮了揮,示意隨行的家將退下。而後,沉默。
小小見他半天不說話,想了想,大聲道: “呃……廉公子,其實,小的願意歸順朝廷,戴罪立功……”
廉釗微驚,愣愣地看著她。
小小笑著,道:“怎麼,不行麼?”
廉釗搖頭,“你……”他的聲音裡,混進了猶疑,但眼神裡卻染了明亮的神采,“你真的願意歸順朝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