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回頭去看方起召。他漲紅了臉,像是一隻發怒的公雞,也不管丟臉不丟臉,暴跳著衝著船上大吼:“臭婊子,別以為自己是個什麼東西!我家任何一個燒火的老太婆都比你好看,我家裡的漂亮女人,我排著玩玩到我死也沒個完!我不過是逗你開心,你說誰是癩蛤蟆?”
第二章 劍十二(5)
“哦,逗我開心啊!”羽然也不生氣,衝著岸上比了一陣子鬼臉,眼珠子骨碌碌地一轉,湊過去在姬野臉上輕輕蹭了一下。
“那我失望死啦!就不等方公子家大業大地來娶我了,我找別人去了!”
方起召死攥著拳頭,簡直恨不得一頭栽進水裡淹死,他一生之中從未受過這麼大的羞辱,更不能容忍自己敗給一個無家無業的“小妾生的雜種”。
羽然高興起來,又覺得似乎跟姬野太過曖昧,轉頭看見呂歸塵那張清秀得近乎女孩的臉就在身邊,也把嘴唇湊過去蹭了一下,繼續跟岸上的方起召比鬼臉。方起召終於受不了了,竟然一屁股坐在地上嗚嗚大哭起來,周圍的人全愣了。
呂歸塵呆呆地站在那裡,茫然地摸著自己的臉,他知道羽然只是耍了一個小小的詭計,極快地靠近他耳朵邊擦了一下,並不是親吻,都不知道貼沒貼上。可是這是他一生第一次跟一個女孩那麼接近,雖然蘇瑪以前就睡在他的帳篷裡,可是他並不覺得有什麼不妥。而這一次,他能夠感受到羽然的呼吸噴在他耳邊的一絲一縷的感覺,他知道自己臉紅了,身上卻輕得像是可以飛起來,方起召坐下去哇哇大哭的時候,他卻像是要高興地喊出來。
“真是個禍水啊。”船艙裡的人笑著說。
“誰是禍水?”羽然不高興了。
“彆氣。要當禍水可不容易,長得絕美都不夠,姿容冠絕顛倒終生,悲喜自有妍態,為禍少則幾十年多則千百年,那才叫禍水,”船艙裡的人笑著解釋,“這是讚美,禍水也是百十年才出那麼一個的,而且還不一定都能讓你碰巧趕上。人一輩子只能活六十年,連個禍水都沒有見過,豈不是虧了?也不枉我今天救你們。”
“真的?”羽然瞪大了眼睛。
“能算上禍水的,譬如薔薇公主,為禍至今已經七百年了,說書的還在不停地說她,這流毒怕有千年也不盡了。你到底闖了什麼禍事,弄得那麼多人要追你們。”
羽然扁了扁嘴,“其實我們就是跟東宮那幾個人有過節,其他那些,不過是因為我逃跑的時候把他們書館的大棚子扯塌了而已……”
“不過……而已……”船艙裡的人大笑,“好一個不過而已,那麼我們做個交換。你唱歌兒給我聽,也算謝我救你們一場,我就幫你賠了那個大棚子。”
“不是不唱就要被趕下去吧?”
“不趕,”船艙裡的人還是笑,“但是船到池心會讓你們下去游泳。”
“那就唱唄。不過,你可不知道那個棚子,很大的棚子,賠起來……”
“你別是扯塌了百里公爵的宮殿,別的都還好說。”
“你這麼有錢啊?”
船艙裡的人笑笑,反問:“你叫什麼名字?”
“羽然,”羽然扯起身邊的姬野,“這個是姬野……”
她又扯了扯呂歸塵,“這個是……”
“阿蘇勒。”姬野小聲提醒她。
“對!阿蘇勒,”羽然點頭,“我們三個是朋友。”
“都是好名字。”
“那你叫什麼?”
“我姓江。”
“姬野,你有種的就下來!不要縮在船上當烏龜!”幽隱冷冷的聲音從岸上傳來。
“烏龜在這裡!烏龜在這裡!”羽然高高舉起呂歸塵的手跟他對喊,“你想搶烏龜就上來!我們在這裡有風有月,還不冷,想等到明年夏天來了再上岸呢!”
年輕人的笑聲中,大船所有的帆全部升了起來,把巨大的陰影投在所有人身上。主帆上巨大的圖案完全展現在姬野面前的時候,他戰慄著仰視,那是一隻圓形的徽章一樣的圖案,傳說中可以翼展千里大風展翅翱翔在雲中,纖細的雲紋中,隱藏著難以覺察的雄霸。大船順風猛然加速了,順著水道越過了重重的波影,飛一樣飄行在月色中。
從沒有坐過大船的呂歸塵簡直驚呆了,衝到甲板最前面迎風眺望。
細如纖絲的歌聲在行駛的風中忽地拔起,婉婉地轉了幾遍,順著風流飛向天外。呂歸塵回頭看去,羽然靠在風帆的橫桅上唱著這首他聽不懂的歌,就像在書館中羽然唱的最後一首。大風把她的裙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