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你認為我會是這樣的人嗎?”沉默之後仍然是委婉的拒絕,擁抱卻更緊了。
漆黑。
黃翎羽辛苦地睜開了眼睛,只見眼前一片漆黑,四周散發著潮腐的泥土氣息。
記憶出現了裂痕,又那麼一瞬間,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緊接著,後頸上激烈的刺痛一陣緊接一陣,一幕幕片斷才湧了起來。
爭吵,但是毫無結果。這時候,沉悶的雷聲在頭頂響起,因為擔心被捆縛在墓穴裡的幾個盜墓人被雨水溺著,他和閻非璜一起穿過黑暗的樹林。
但是墓穴裡已經沒有人,警覺地起身轉頭,看到的是閃電下沾滿泥土的鐵鍬輪廓,還有另一邊,閻非璜冷靜的面容。
黃翎羽輕輕地挪動著自己的手腳,發現噴出的氣息竟然能拂回臉上,腰部以下似乎被埋在了什麼裡面,根本無法動彈。經過長期野地生活鍛鍊的本能在這一刻發揮了作用,辨認出這氣味來自於墓穴中的白藁土,眼前的黑暗,狹小的空間得到了解釋,這裡就是那個墓穴。
大概是在他和閻非璜爭執的過程中,那些人不知道用什麼方法掙脫了束縛,儘管他捆綁得很緊,但也不是沒這個可能。
憤怒油然而生,閻非璜那時的神情沒有驚愕和提醒,就這麼看著他被敲倒。到底是背叛了他的信任。
然後,和同夥將他丟棄在墓穴裡活埋。為什麼沒有當場殺死他,黃翎羽不想深究,也許是下不了手,也許是認為沒必要。
他用顫抖的雙手扯下上身的襯衣,將後頸的創口緊緊地包紮好。
儘管被困在狹小的空間裡不是沒有懼怕,下一刻也許就面對著窒息死亡的命運也不是不會讓他擔憂,但是心臟很劇烈地跳動起來,在這一刻,憤怒戰勝了一切,不能就這麼被埋在這裡。
雙手的震顫也許是懦弱的懼怕,也許是激烈的怒火,但是在意志的強壓下很快平息下來。
閻非璜,這個痛苦,等我出去了要讓你雙倍返還。
他就著狹窄的墓穴半折起身,白天進來過,還大致知道墓穴的走向形狀。淮南王被髮配到南蠻的兩廣之地,地位其實並不高,墓穴也比其他王侯氣派要小得多。但是,足夠了,墓室裡的空間足夠容納從墓道中轉移出來的泥土。
在事後,他也不能回想得起那究竟是用了多大的毅力,用墓室裡摸索到的陶碗碎片將填滿墓道的泥土一塊一塊地挖出,抽出雙腿,然後將泥土推進墓室,清理出能容他透過的墓道。
最後一段路是最困難的,頭頂的泥土之外傳來很細微的響雷,緊接著泥土被南方的大雨溼潤了。完全被洇溼的泥土成了泥漿,黃翎羽只能閉著眼睛堵上鼻子,蚯蚓一樣在泥漿鑽行。肺部因為缺氧而撕裂一樣的疼痛,就在連他自己也幾乎要陷入昏迷中時,鑽行出去的指尖終於感覺到清潔的雨滴的涼意。
天已經亮了。
但是在暴雨中,天地之間仍然是渾沌的陰沉,野芭蕉的大葉瘋狂地舞動,幾截喬木的斷枝落在林間仍然被傾盆的大雨蹂躪地不住震顫。
黃翎羽跪在墓穴外,身後是一片泥濘,身上的泥土和指尖的血水漸漸被雨水沖刷乾淨。
洞外已經再沒有別人。
是的,再沒有別人……
閻非璜斜倒在墓穴旁,手中還緊握著一個鐵鎬,而他的身邊,滾落了一個水壺--黃翎羽的水壺。
本來是想,如果閻非璜實在不願意脫離那些人,他便將這水壺裡的毒液倒入那些人的伙食中,偽造成誤食勾吻的意外事故。怎麼也不能讓閻非璜再被他們帶得更遠。
但是,卻是閻非璜喝了。
--你拿著鐵鎬在做什麼?你用我的水壺又是什麼意思?
這一日的疑問,也許是黃翎羽有生以來最多的一日。但是再也沒能得到答案,沒有人能給他答案。
黃翎羽撫著他已經冰涼的慘白的臉頰,伏倒在他身上。
40 塵土歸燼
省區最大的醫院裡,透過大廳的落地玻璃往外,滿目都是綠茵茵的草地,家人扶著身著患者服裝的病人在陽光下散步。
“經過檢查,你的眼睛和視神經都沒有受到損傷,視力之所以忽然下降,也許是心因性的原因。但是相對的,腦電圖顯示你的聽覺區域卻比常人要活躍許多--我還是建議你再去一次精神科……”在短袖襯衣外披著白大褂的醫生停了下來,問道,“你有聽到我說什麼吧?”
一直在斜對面沙發上沉默著的黃翎羽看著醫生背後的落地玻璃,心不在焉地答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