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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部分

他長嘆一聲,倏然中止了自己的話,隨又微微一笑道:“不知怎地,自從我穴道被那廝恰巧震開之後,我竟變得如此喜歡說話,唉——人們能夠將心中想說的話說出來,的確是件痛快的事,過去一年來——”“吳鳴世劍眉微剔,突地頓住腳步,面對裴珏朗聲接道。”裴兄,我與你相交時日雖淺,但我一生之中,卻只交了你這麼一個朋友。“裴珏微唱一聲,介面道:“除了兄臺之外,芸芸天下,也再無一人真的視我為友了。”吳鳴世微笑一下,瞬又正色道:“你我既相交,朋友貴在知心,我有一句話本待不說,但卻有如骨鯁在喉,非說不可。”

裴珏目光一抬,道:“吳兄只管說出來便是。”

吳鳴世道:“你我一見如故,承蒙你不棄,將你一生遭遇,都告訴了我,我與你以前雖不相識,但也可知道你以前必定不會是個懦夫,但這些日子,自從你隨那神手戰飛來到此地之後,我看你一日之間,至少要長吁短嘆百數十次,這卻不是大丈大的行徑了。”

裴珏呆了一呆,卻聽他又道:“那‘神手’戰飛此舉,固然是別有居心,但你又何嘗不能將計就計,乘著這個機會,做兩件名震天下,造福武林的事來。”

他語聲微頓,只見裴珏緩緩垂下目光,便又接著說道:“裴兄,你之天資,遠在我之上多多,只是你自己還不知道而已,你若浪費了這份天資,將它埋葬在過份的。謙虛裡,那就太可惜了。”

裴珏默默地轉過目光,照進窗子來的月華,又漸漸退了回去,他知道夜已更深了。

“我究竟該怎麼辦呢?”

他暗問著自己:“名揚天下”,本是他夢幻以求的事,但此刻面對著這揚名的機會,他卻又不禁有些膽怯。

因為大多的折磨,已使得他失去原有的自信。這一年來,命運對他的安排,根本從未給他自己選擇的機會,對任何事,他只有默默順從,而從未有過反抗的餘地。

於是,此刻,當他自己能為自己的命運作一選擇的時候,他就未免為之舉棋不定了。

吳鳴世目光凝注在他身上,良久良久,看他仍然垂著頭,甚至連坐的姿勢都沒有改變一下,不禁暗中長嘆一聲,忖道:“我有什麼方法能夠激起他的勇氣呢?他本可變成一隻剛強的獅子,但此刻他卻僅僅是一隻善良的綿羊而已。”

更敲之聲,從窗外傳來,已經過了兩更了。

於是吳鳴世嘆息著走了出來,一面暗中告訴自己:“等到太陽昇起來的時候,我再想想辦法吧,在這春天的晚上,連獅子都會變成綿羊,我又怎能使綿羊變成獅子呢?”

於是這間原來已是十分幽靜的書房,此刻就變得更為幽靜了,幽靜得令裴珏不禁感覺到一種無比難堪的寂寞。

窗外庭院深沉,微風聲,蟲鳴聲,混合在幽冷悽清的月光裡,便有如情人的眼淚滴在滿塘殘荷的小池中。

那麼,大地不也變成少女的面頰了嗎?

裴珏費力地站了起來,走出門,走到這深沉的庭院裡。

他渴望著春夜的月光照在他身上,更喜愛春晚的聲音聽到他耳裡,無論如何,他還是熱愛著生命的,縱然他此刻有著一份淡淡的憂鬱。

他們居住的地方,是這浪莽山莊幽靜的後院裡的一個幽靜的側軒,“神手”戰飛似乎有意將他和一切人隔開,就連吳鳴世,都是安置到前院西廂的一問客房裡。

沿著院中一條碎石於鋪成的小路,他緩緩而行,月光照在這條小徑上,將滿徑的碎石,都問爍得有如鑽石般光亮。

他隨手拾起一塊,又費力拋了出去,暗中自感嘆著自己一生遭遇之悽,卻又不禁暗自感嘆著自己一生遭遇之奇。

許多張熟悉的面孔,便開始在腦海中氾濫起來。

只見院子的角落裡,有一扇小小的木門,他漫步走了過去,目光動處,心中不禁為之猛烈跳動一下,幾乎脫口驚呼起來,全力奔了過去,角門前竟倒臥著兩個勁裝大漢的身體。

月已升至中天,月光筆直地照下來,只見這兩人身形扭曲,仰天倒臥在地上,右手緊緊捏著腰間的刀柄,刀已出鞘一半,半截刀光,青藍如電,走到近前一看,這兩人面目之上,滿是驚恐之色,伸手一探,卻已死去。

晚春的風,本已溫暖得有如慈母的眼波,但吹到裴珏身上,他卻覺得有一陣令人慄驚的寒意,望著這兩具屍身,他呆呆地愕了半晌,突地一轉身,想跑回房子裡。

哪知——

方一轉身,目光動處,卻見一條人影,並肩站在自己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