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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部分

“父仇”,在他心中雖然仍很深刻,但卻已是非常遙遠的了,因為,他知道他的殺父仇人,已死在中州一劍的掌下,但是那份久被人們屈辱和輕賤的感覺,卻在他心中變成了無比沉重的負擔,他對自己的期望,檀文琪的嬌笑,孫錦平的眼波,使得他這份負擔更沉重了些。

然而這一切事都似乎都不是他此刻能夠企及的,那麼,他又能做些什麼來改變這些呢?

除了對生命的信念之外,這孤苦的少年就再無其他的東西了。

策馬出林,茫然久之,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該到什麼地方去,沿著大道走了一會兒,他又回到方才那三岔路口,望著分歧在他面前的兩條路,他暗中一咬牙,想筆直地向前走。

但他坐下的馬,卻似不聽他的使喚,馬首一偏,竟往另一條路走去,裴珏只覺心胸之中,怒火上衝,猛地一拉韁繩,想將馬拉到一條他自己想走的路上。

哪知那匹健馬昂首一聲長嘶,卻將裴珏從馬背上掀了下來,放蹄奔去,裴珏翻身爬了起來,拾起一塊石頭,手臂“呼”地一掄,擲向那匹馬,但歪馬卻早已走得遠了,乾燥僅能到馬後揚起得沙塵而已。

他拍了拍身上的塵土,轉身走向自己要走的那條路,他對命運的反抗,第一次得到勝利,雖然他的對手僅是一匹馬而已。

驕陽隱沒在西方的群山之後,大地由黃昏轉入黑夜。

蒼蒼暮靄之中,裴珏蹭蹭獨行,飢餓、疲勞,使得他兩條腿彎得有如千鈞般沉重,但是,他卻並不後悔自己為什麼不騎在那匹馬上,這正如他從不後悔自己從那可獲豐衣足食的飛龍鏢局逃出一樣。

城廓的影子近了,裴珏的腳步也快了,走到城門口,抬頭一看,上面依稀寫著“鎮江”兩字,於是他邁開大步,走人城去。

夜市將收,他雖然昂首而行,其實眼前已經餓得發黑,耳畔忽然“當”地一聲輕響,走在他前面的漢子,落下一個像是顯為沉重的錢袋來,他趕前兩步,將錢包拾在手上,追上去,還給了那大意的行人,哪知那人卻惡狠狠瞪了他一眼,劈手將錢袋奪了過去,嘴皮動了兩動。

掉首不顧而去。

裴珏怔了怔,他不知道那人為什麼要對他如此,但是他心胸之間,卻仍然因有此事有了些許愉快,因為他已幫助了別人,已享受到助人的愉快,至於別人對他的態度,並不放在他的心上。

他似乎從未想到,假如他將那錢袋放進自己懷裡,那麼他至少不必再因飢餓而痛苦了呀。

經過幾條街,他在一個陰暗的角落裡蜷伏了起來,漸漸,他知道他的疲勞還在飢餓之上,因為他很快就睡著了。

等到他醒來的時候,天已大亮,囂嘩的市聲,他雖無法聽到,但擁擠的人群,他卻可看見,原來他昨夜存身之地,竟是一個市集,此刻早市已升,攤販柿比,有的販賣菜蔬,有的販賣布帛,有的用竹枝在地上圍了圈子,販賣雞鴨牛羊。

裴珏揉了揉眼睛,打量著回下的人群,突然看到對面一塊空地上,正坐著一個和自己年紀彷彿,衣衫也一樣樓襤的少年。正小心地從身側一個極大的布袋裡,取出一塊塊磚頭,謹慎地放到地上,搭成一個小灶,這些磚頭已被煙火燻得發黑,然而那少年卻極為小心地搬弄著它,像是生怕碰壞一些似的。

裴珏心裡奇怪,眼睜睜地望著這少年,卻見這少年抬起頭來,也望了一眼,並且微笑一下,兩人目光相遇,裴珏只覺這少年衣衫襤樓,但一雙眼睛,卻炯然發著亮光,使得他看起來沒有一絲猥瑣的樣子。

裴珏翻身坐起來,更加留意地望著他,卻見他又從布袋裡面,取出一些乾柴枯枝,在那磚頭搭成的小灶裡面生起火來。

過了一會,火生著了,他取出一口極大的鐵鍋,架在灶上,又拿了個小水桶,跑去弄了一桶水,倒在鐵鍋裡。

這時不但裴珏好奇地望著他,一些提著菜籃的老嫗、婦人,甚至一些愛管閒事的漢子,也在他身旁停了下來,都想看看這少年究竟弄著什麼把戲,他卻像是視若無睹,輕輕地嘆了口氣,緩緩從懷中取出一個藍布小包來。

裴珏不禁也站了起來,走到他身側,只見這少年極為小心而謹慎地開啟那藍布小包,裡面包的竟是一隻銅製的手鐲。

人們不禁開始低語起來,猜測著這少年究竟在於什麼,裴珏更是心裡奇怪,幾乎將自己的飢餓都忘了,眼睛瞬也不瞬地望在這隻銅鐲上。

只見這少年用兩根手指捏起銅鐲,放到眼前仔細地看了兩眼,然後緩緩放在鍋裡,水面起了個漩渦,銅鐲瞬即沉到鍋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