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誠心誠意地說。
“小劉回來了嗎?”
她又問。
“回來了,剛走,就回來兩天,太累,所以沒來看您。”
“年輕夫妻不要分開太久。”
她又說。
多少年後,當我漸漸經歷過一些世事,慢慢長大,我才懂得尚阿姨這句話的真正含義,才明白尚阿姨為什麼那麼著急,舍那麼大面子,替我找工作,她是真正地在以一種母親的情懷關心我,照顧我,教我長大成人。
我對她的感恩之心,又豈是“感激”二字,所能言表。
她最讓我感恩,銘記於心的,不是她替我找了個工作,而是,她冒著炎炎烈日,渾身是病,走幾十裡來回,替我送簡歷,拿通知書。而那時,於世俗功利而言,我對她是一點用處也沒有。她用她的言行,教會了我用寬厚之心去愛,去幫助我身邊每一個需要幫助的人,只要在能力範圍內,而不要計較得失,不企圖回報。
她是我在北京的第一個貴人。
後來,我做了一家婦女報社的編輯、記者,主持一個叫“女人街”的版面,採寫各式各樣的女人,寫她們的人生、經歷、感受,我首先想到的就是寫她,採訪她,她爽快地答應了。
這就有了她下面的談話記錄:
“我的一生都在追尋完美,在我晚年行將來臨的時候,我希望看到我的一生所追尋的事業、家庭、兒子,都有一個完美的結局。
我是五十年代的青年,受黨的為人民服務、愛黨、愛國家、愛事業的影響很深。人的一生很短暫,我從來不敢作任何半點越軌的事情。短短的一生,如染上任何的一個小汙點,我都會終生不安的。
我是一個愛情、事業、兒子三者都想完全擁有的人,哪一方,我也不想,也不能放棄,這就註定了我一生付出的要比別人多得多。
1958年,我16歲,響應團中央的號召,到北大方開墾,我們是第二批,第一批是57年去,先行開路紮寨的。老於(她愛人),那時就在那裡。
那時候,方圓幾十裡都找不到人影,聽不到人聲。我們就是在那戀愛的。住的是草棚,喝的是雪水,吃的是雜糧。在東北,天一黑,盡狼叫,老於就領著我們彈琴、唱歌、跳舞,就這樣,在東北過了14年。
去北大荒的第二年,很多人鬧病,醫生奇缺,當時,我倆都是醫校的,中專畢業,於是,黨的需要,又成了我們的需要,我們考了醫科大學,畢業後,還回了北大荒。14年後,我們調回北京,因為北京的戶口進不了,就在附近的兩個縣待了下來,我們還進不了一個縣,兩人相隔100多里。
他每星期騎單車回來看我們,每到星期五,我就把家裡收拾得乾乾淨淨。那時,家裡雖然條件差,但我也要想盡辦法在他回來的這一天讓他過得舒適。
他也不容易,那時雖說還年輕,但來回200多里的路,不管風霜雨雪,不管烈日炎炎,都得頂著,靠兩腿,蹬兩個輪子,跑完那二百多里,該有多累!這一分居,就是10多年,但至今,我們仍常常懷念起,那甜甜澀澀的許許多多個週末。
我這人也許有點封建思想,我覺得女人應該乾的事,不應該讓男人幹,得讓自己的丈夫在外面有面子,堂堂正正做人。如果,讓我男人抱個洗衣盆洗衣,我覺得臉上無光。
年輕時,他什麼都不幹,回到家,我就不停的幹。20多年,我幾乎每夜都到一點鐘才睡。這幾十年,做了幾次大手術,身體不行了,才由他幹。家裡的事,無論大小,我首先得徵求他的意見,他同意才辦。他不同意,縱然自己不高興,我也不幹。事事處處,首先,我想到的是他,他永遠是我的第一考慮。我以為,一個家庭,其他的損失都不算什麼,感情上是不能有絲毫損失的。
一個女人,要想在事業上有所成就,沒有丈夫的自覺犧牲,全力支援是不行的。我那口子,他唱歌、跳舞、拉小提琴,樣樣皆精,不亞於專業水平,但是,平時除了工作上的應酬、會議,他都在家鑽研業務。他是腫瘤科專家,就是當了院長,每星期,他還堅持坐診一天,怕慌疏了業務。如果我查房,值夜班,或急診,處理醫療事故,他都陪著,不管早早晚晚,包接包送。其實,我們家離醫院,沒幾步路,但他這份幾十年持久不變的關懷,著實令我感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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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北京的第一個貴人(8)
幾年前,我連著動了三次大手術,幾次都差點死去。第三次是直腸癌開刀,開刀後,屎尿都失禁,肚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