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沒長眼珠子嗎?這麼高的石桌,摔下來不摔斷你一雙短腿才怪!”
他居然敢嫌她的腿短!姑奶奶的,她心情已經夠差的了,哪個不要命的——
她淚花亂轉的眼陡地睜開,望進一張五宮端正,卻硬得像花崗岩刻出來的臉孔,那低沈冰冷的聲音,散發教人冷汗直冒的氣勢。
那種威迫力可能經常會嚇跑很多人,但是她不怕,她直覺地曉得他眼中有股古怪又熟悉的東西。
至於是什麼東西,她也說不上來。哎呀!反正她知道就對了!
“姑奶奶我摔斷腿與你何干?你狗拿耗子——多管間事!”她直接吼了回去。
“哦——”他拉長了聲音,雙手一鬆……
“咚”地,惜秋華立刻摔了個四腳朝天。
此仇不報非君子……喔……非淑女,這可惡的冰塊臉到底是從哪裡冒出來的?
屁股一定摔成了兩半,不,四瓣。打她出孃胎起,他是她這一生碰到最最最最可恨的臭男人!
“像你這麼兇的婆娘,想必是無人問津,才養成這樣暴烈的壞脾氣,可惜呀可惜!”
得了便宜還賣乖——惜秋華的眼睛噴出怒焰。
“怎麼?”他眉眼間微微地閃過一片陰影。“被我說得無言以對?”
無言以對?
惜秋華從來沒這麼氣餒過,胸口的一把火燒得更烈,只差額筋沒跳出來。
她壓抑又壓抑,才找到屬於自己的聲音。“你以為憑你個頭大就想橫行無忌地欺負善良老百姓?你不要臉!”
她曾幾何時搖身一變為“善良的老百姓”了?從來只有她欺壓人的分,今天,是遇上除害剋星了!
“我不要臉?”他攢起嚇死人不償命的眉毛。“是姑娘投懷送抱而來,可不是我輕薄了姑娘。”
換言之——不要臉的人是她。
她的一世英名全毀了,毀在這個冰塊臉的手上。
“衛大哥,你替我評評理!”她不相信她衛大哥出馬,擺不平眼前這自以為是的男人。
衛寇只露出個神思不屬的笑容。看他們這一來一往頗有趣味,他可沒興趣在這個時刻端幫主的名號壓人,更何況難得有人能治住惜秋華?他可不笨!
惜秋華一向好勝又好強,被人視為無物的委屈說什麼也咽不下,因此她一翻身,對準冰塊臉的手便咬了下去。
“秋華姑娘!”衛寇傻了眼,這麼潑辣的姑娘是他生平僅見。
好半晌。
“氣消了?”
惜秋華抬頭,看見一對若有所思的眸子。她的心一動,頹喪地把臉低垂,像闖下大禍的小孩,逃避地盯著他勁裝上的白衣瞧。
“你的手……流血了……”她張大嘴。
“不礙事,只是刀傷。”
“可是你流血了。”她聲音裡含有十倍於他的驚駭。
她想起眼前這頂天立地的男人是誰了。
“你是……”她眼中透出明明白白的驚惶。
“姑娘終於認出在下來了。”他聲音裡甚至有些笑謔的成分。
“你是壞人。”她的語調陡地升高。
“壞人和好人的臉上有刻字?”
“胡說!你欺負我司徒姐姐就是壞蛋。”在她的人類分類學裡,只有好人和壞人二分法。至於要搶奪她衛大哥必須和司徒香禔撕破臉這件事,她顯然還沒考慮周全,所以把未來的假設情敵也歸類在“好人”這一邊囉!
“真是天真的小孩。”
不料這句話又犯了惜大小姐的大忌,她個子原本就嬌小,不管左看右看前看後看,甚至倒過來看總像一個小姑娘,她已經夠引以為恥的了,他偏偏還哪壺不開提哪壺。
她蹦得半天高。“誰是小孩?本姑娘早已經過了掩梅年紀,你敢瞧不起人。”
他沒見誰家姑娘能有這等氣焰,向來他見過的名門閨秀不是嬌羞可人,就是矯揉造作,像惜秋華這麼直來直往、嬌憨可掬的,真是少見。
曲無界存心捉弄她,像逗只小狐狸似——天知道他最討厭小動物。
“你過了十五歲?不可能。”小女孩的身材看起來乏善可陳,倒是一雙水汪汪的眼睛十分可愛。
“哪裡不可能?”
“已屆花嫁年紀的姑娘,哪個不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地躲在繡樓裡,怎能隨便出外拋頭露面,招蜂引蝶?”
這個人說話不是普通的毒辣。
招蜂引蝶?他當她是花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