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個遊灑俊逸的少年書生,最後是個獨腿老人,脅下拄著一支木拐。其餘一位黑衣少女和兩名粗壯少年,個個面目陌生,不知是何來歷。
“梅記老店”突來這許多“外客”,確是絕無僅有的事;難怪夥計們面面相覷,一時都忘了自己“身份”,竟無人上前招呼。
那為首的少年書生狀頗隨和,劍眉微揚,笑盈盈先開了口,問道:“這兒開的是客店麼?”一句話,把眾夥計從怔忡中喚醒。孫掌櫃剛跨出櫃檯的一條腿,連忙縮了回來,飛快朝夥計們遞了個眼色。其中一名夥計比較伶俐,趕緊迎上前去,陪笑道:“是的,公子,小號開的是客店,兼賣酒食……”
少年書生微微一笑,道:“這就不錯了,咱們是來投店的,可還有清靜上房?”
那夥計偷偷望了孫掌櫃一眼,點頭道:“有有!公子爺請隨小的來。”一面說著,一面暗向眾夥計努努嘴,搶前帶路,朝東院裡肅客。誰知少年書生卻緩步走向西院,口裡哺哺道:“記得上次來,是住的西院;那兒離街遠些,比較幽靜。”
夥計一怔,忙道:“小號東西兩院,都一樣幽靜……”
少年書生笑道:“不!舊地重臨,情趣迥異。這一次,咱們還是住西院吧!”
夥計礙於西院中住著紅面老人,不禁有些為難;正無以設詞,孫掌櫃卻親自趕了過來,沉聲叱麥道:“客人願意住什麼地方,就該照客人意思辦。你是怎麼搞的?生意越做越回去了?還不退下去!”叱退了夥計,轉身肅容,笑道:“公子爺記性好,西院離街較遠,的確要幽靜些。小老兒替公子爺帶路,請!”
少年書生含笑頷首,緩步而入,問道:“老丈貴姓?是這兒的——”
孫掌櫃忙道:“小老兒姓孫,現為小號掌櫃。”
少年書生道:“哦!原來是孫掌櫃,久仰了。”
孫掌櫃趁機道:“不敢當。聽公子爺口氣,從前曾蒞臨過小號?”
少年書生道:“不錯,兩年前,在下曾路過潛山,在貴店住過一宿。”
孫掌櫃微現驚容,笑道:“這麼說,是老主顧。全仗公子爺關照!”
少年書生點點頭,道:“兩年前,這兒掌櫃好像不是孫老丈?”
孫掌櫃道:“小老兒受聘還不到一年。”
少年書生道:“原來如此,難怪店名‘梅記’,掌櫃卻姓孫。”
孫掌櫃道:“店主本來姓梅,年前才轉賣給敝東家,小老兒只是受敝東家之聘,掌理店務。”話鋒一轉,含笑道:“還沒請教公子爺高姓?”
少年書生微笑道:“我姓江,名叫江濤。”
孫掌櫃駭然一驚,失聲道:“原來是……江公子……”
江濤笑道:“怎麼?孫掌櫃覺得很意外?”
孫掌櫃連忙掩飾道:“不不不!小老兒只是覺得太巧。聽說武林道中,新近出了一位了不起的少年英俠,年紀甚輕,已為一派掌門。那位英雄也姓江,名字也跟公子一樣,這可不是太巧了嗎?”
江濤淡然一笑,道:“掌櫃不是武林中人,卻對武林之事知道得很多。”
孫掌櫃忙道:“吃的這行送往迎來的飯,耳聞目睹,總是免不了的……”說著話,已走到紅面老人所住廂房門外。江濤忽然止步,目注房門,似有所見。孫掌櫃急忙笑道:“這間廂房已有客人,公子爺請往上房。”
江濤沒有開口,只微微一笑;昂然穿過天井,進入院中上房。一行男女老少五個人,住了上房一楹四間。除穆忠父子同住一間外,其餘大牛和青兒各佔一房;穆忠等自從入店,始終未發一語。
孫掌櫃張羅茶水、安排晚餐,直到一切舒齊,這才告退欲去。江濤忽然喚住問道:“掌櫃的,廂房中那位客人,可是姓屠?”孫掌櫃神色立變,支吾道:“這……小老兒卻不太清楚,須得回櫃上去查一查才知道……”
江濤笑道:“不用查了,煩你去他房裡轉告一聲,就說我特地致意道謝。承他派人遠趕九江迎接,盛情敬領。彼此立場不同,我也不怪他;只希望他從現在起,在店裡委屈幾天,未得我同意,最好不要擅自離開那間廂房。”
孫掌櫃聽得張口結舌,冷汗遍體;只得唯唯應諾,忙不迭抽身退了出來。他顧不得暴露痕跡,飛步直入廂房,一疊聲道:“屠老護法,糟了!糟了!”
紅面老人正是“笑面無常”屠開方,聞言一震,忙問道:“什麼事?你慢慢說。”
孫掌櫃哭喪著臉,壓低噪音,把江濤入店經過,原原本本說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