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忍住沒有開口,他深知主人的睿智,一定會做出最正確的選擇,也許到晚上,他的主人就會再次滿面喜色地出現在眾人面前,接受大家的祝福。
肖恩走進教堂,裡面稀疏地坐著幾個禱告的信徒,他徑直穿過長長的走道,坐到第一排的位子上,看著前面神父腳下的地面。
那天他趕來時,女孩的屍體已經被抬走了,只是在神父站著的那個地方還有著她留下的鮮血,紅得刺目,多得染紅了一旁的帷帳,彷彿她全身的血液都流盡於此。
也許她並沒有當場死亡,而是靜靜地在黑暗中等待,等待鮮血流盡的那一刻。
那個時候,她在想什麼呢?
肖恩忽然感到害怕,恍惚中似乎看到她的身影,她側臉趴在地上,一動不動,只有偶爾扇動的睫毛顯示她依然還活著,從她的身下溢位大量鮮血,慢慢卻迅速地滲了出來,在大理石地面蜿蜒開,漸漸漫到腳下,他想避開,卻無法動彈。他驚慌地抬起頭,卻發現不知什麼時候,女孩的臉變成了小冉,她趴在血泊裡,面容平靜,睫毛不時地輕輕扇動。
不,小冉,肖恩想呼喊卻發不出聲音,想伸手卻動不了分毫,他只能這樣遠遠地看著,任她的血在腳下流失。
他痛如鑽心,幾乎窒息。
“伯爵大人,您還好嗎?”一隻溫暖的手放到他的肩頭,把他拉回現實。
小冉不見了,滿地的鮮血也不見了,那心悸的感覺卻依然還在。
“您的臉色很不好,需要幫您叫醫生嗎?”
肖恩怔怔地看著面前慈祥的面容,擦了擦冷汗,終於確認剛才不過是自己的幻覺而已。
“不用了,神父,我沒事。”
“真的不要緊嗎?”
“是的,我坐一回就好了。”
“有什麼需要我幫助的嗎?”滿頭華髮的神父坐了下來。
肖恩不是個脆弱的人,以前除了與家人一起做禮拜也很少來教堂,更別提求助於別人。但他現在快要瘋了,他需要有人聽他傾訴,身邊卻連這樣的人都沒有,難道他是生活在充滿假象的孤島上嗎?
“你不快樂是嗎?”
“……我不知道,我身邊的人都很快樂,我也應該快樂,對,我應該是快樂的。”
“應該快樂?什麼是應該快樂,”神父疑惑地問,“年輕人,難道你從不問問你自己的心嗎?”
“問問自己的心?”
“對,問問你自己真實的感受。”
“真實的感受,”肖恩皺起眉頭,藍眼睛露出迷茫,“難道我並不快樂嗎?可是我得到了別人求之不得的財富,擁有人們豔羨不已的家室,以後還會有遠大的前程,享之不盡的富貴容華,我還有什麼不滿足的?”
“但這些是你真正想要的東西嗎?”
“真正想要的,”肖恩愣了一下,慢慢笑起來,“當然,我當然想要這些。但有收穫必然會有犧牲,捨去微不足道的一點東西,換來世人皆相爭取的一切,又有什麼關係呢?”
神父嘆了口氣:“孩子,如果你真的這麼想,你就不會如此痛苦,認真地問問自己的心吧。”
他站了起來,肖恩急忙拉住他的衣角,“神父,我知道自己想要什麼,但要捨棄的太多太多了,我只是選擇了世人都會選擇的路。可是,為什麼我會這麼痛苦呢?神父,如果是你,你會怎麼選擇?如果讓你站在感情與現實的十字路口,你會走哪條路?”
“孩子,”神父彎下腰,把手放到肖恩的額,“不要問別人會怎麼做,因為你的心裡已經有答案了,只要你認真地問問自己,就可以做出最正確的選擇,關鍵在你,孩子,願上帝保佑你。”
晚飯過後,席峰到書房去處理了一下最後的幾份檔案,包括房產及公司股份的移交手續。很快,這裡的工作就要結束了,他會帶著自己努力所得的財富回到自己的家鄉去,他拿起訂好的船票看了看,星期日,正是肖恩舉行婚禮的日子呀!不知對小冉會不會有影響。
想到小冉,他微微一笑,他想起十幾歲第一次見面的時候,那瘦小的身影及油黑的長辮子。當年的小女孩已經長大了,受過苦難,經過別離,卻依舊美麗,依然頑強,像一朵歷經風雨卻依然盛開的海棠花。
身體好輕啊,可以隨風飄動,像柳絮一樣,難道我已經死了嗎?拋棄凡俗的肉體,只剩下輕靈的魂魄,隨意遊蕩,這一下,可是真的自由了。
小冉、小冉……
誰,是誰在叫我,是誰在哭泣,不要吵了,好煩啊,不要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