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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部分

她此時方似回過神來,木然磕下頭去:“琳琅謝皇上隆恩。”規規矩矩行了三跪九叩的大禮。視線所及,只是他一角明黃色的袍角拂在杌子上,杌上鹿皮靴穿綴米珠與珊瑚珠,萬字不到頭的花樣,取萬壽無疆的吉利口採。萬字不到頭……一個個的扭花,直叫人覺得微微眼暈,不能再看。

皇帝的目光根本沒有再望她,只淡然瞧著那鎏金錯銀的紫銅熏籠,聲音裡透著無可抑制的倦怠:“朕乏了,乏透了,你下去吧。明兒也不必來謝恩了。”她無聲無息的再請了個安,方卻行而退,皇帝仍是紋絲不動盤膝坐在那裡,他性子鎮定安詳,叫起聽政或是批折讀書,常常這樣一坐數個時辰,依舊端端正正,毫不走樣。眼角的餘光裡,小太監打起簾子,她蓮青色的身影一閃,卻是再也瞧不見了。

李德全辦事自是妥貼,第二日去傳了旨回來,便著人幫忙琳琅挪往西六宮。乾清宮的眾宮人紛紛來向她道喜,畫珠笑逐顏開的說:“昨兒萬歲爺發了那樣大的脾氣,沒想到今兒就有恩旨下來。”連聲的道恭喜,琳琅臉上笑著,只是怔仲不寧的瞧著替自己收拾東西的宮女太監。正在此時遠遠聽見隱約的掌聲,卻是御駕回宮的訊號。當差的宮女太監連忙散了,畫珠當著差事,也匆匆去了。屋裡頓時只剩了李德全差來的兩名小太監,琳琅見收拾的差不多了,便又最後揀點一番,他們二人抱了箱籠鋪蓋,隨著琳琅自西邊小角門裡出去。方出了角門,只聽見遠處敬事房太監“吃……吃”的喝道之聲,順著那長長的宮牆望去,遠遠望見前呼後擁簇著皇帝的明黃暖轎,徑直進了垂花門。她早領了旨意今日不必面見謝恩,此時遙相望見御駕,輕輕嘆了口氣,那兩名太監本已走出數丈開外,遠遠候在那裡,她掉轉頭忙加緊了步子,垂首默默向前。

正月裡政務甚少,唯蜀中用兵正在緊要。皇帝看完了趙良棟所上的摺子——奏對川中諸軍部署方略,洋洋灑灑足足有萬言。頭低的久了,昏沉沉有幾分難受,隨口便喚:“琳琅。”卻是芳景答應著:“萬歲爺要什麼?”他略略一怔,方才道:“去沏碗釅茶來。”芳景答應著去了,他目光無意垂下,腰際所佩的金嵌松石套襁,襁外結著金珠線黑絲絡,卻還是那日琳琅打的絡子,密如絲網,千千相結。四下裡靜悄悄的,暖閣中似乎氤氳著熟悉的幽香。他忽然生了煩躁,隨手取下套襁,撂給李德全:“賞你了。”李德全誠惶誠恐忙請了個安:“謝萬歲爺賞,奴才無功不敢受。”皇帝心中正不耐,只隨手往他懷中一擲,李德全手忙腳亂的接在手中。只聽皇帝道:“這暖閣裡氣味不好,叫人好生用焚香薰一燻。起駕,朕去瞧佟貴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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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回目……納蘭容若《生查子》

惆悵彩雲飛,碧落知何許。

不見合歡花,空倚相思樹。

總是別時情,那待分明語。

判得最長宵,數盡厭厭雨。

29、肯把離情

佟貴妃因操持過年的諸項雜事,未免失之調養。掙扎過了元宵節,終究是不支。六宮裡的事只得委了安嬪與德嬪。那德嬪是位最省心省力的主子,後宮之中,竟有一大半的事是安嬪在拿著主意。

這日安嬪與德嬪俱在承乾宮聽各處總管回奏,說完了正事,安嬪便叫宮女:“去將榮主子送的茶葉取來,請德主子嚐嚐。”德嬪笑道:“你這裡的茶點倒精緻。”安嬪道:“這些個都是佟貴妃打發人送來的,我專留著給妹妹也嚐嚐呢。”

當下大家喝茶吃點心,說些六宮中的閒話,德嬪忽想起一事來,道:“昨兒我去給太后請安,遇上個生面孔,說是新冊的答應,倒是好齊整的模樣,不知為何惹惱了太后,罰她在廊下跪著呢。大正月裡,天寒地凍,又是老北風頭上,待我請了安出來,瞧著她還跪在那裡。”安嬪不由將嘴一撇,說:“還能有誰,就是原先鬧得翻天覆地的那個琳琅。萬歲爺為了她,發過好大的脾氣,聽說連牌子都掀了。如今好歹是撂下了。”

德嬪聽著糊塗,道:“我可鬧不懂了,既然給了她位份,怎麼反說是撂下了。”安嬪卻是想起來便覺得心裡痛快,只哧哧的一笑,道:“說是給了答應位份,這些日子來,一次也沒翻過她的牌子,可不是撂下了?”又道:“也怪她原先行事輕狂,太后總瞧她不入眼,不甚喜歡她。”

德嬪嘆道:“聽著也是怪可憐的。”安嬪道:“妹妹總是一味心太軟,所以才覺得她可憐。叫我說,她是活該,早先想著方兒狐魅惑主,現在有這下場,還算便宜了她。”德嬪是個厚道人,聽她說的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