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天邊烏雲慢慢散開,從層層堆疊的縫隙中隱約露出一線放晴的日光。那赤白的光芒穿透落地玻璃窗恰好照在來人身上,一頭暗金色的及肩長髮竟似乎比陽光還要耀眼。
這個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的西方男子有著極為深邃的五官,鼻樑微勾,一雙眼珠的顏色近乎湛藍,彷彿白晝下泛著粼粼波光的海水。他朝方晨微一欠身,顯出極良好的教養,操著美國口音,從性感豐潤的嘴唇裡吐出一串英文,紳士般地詢問方晨自己是否可以在她對面的座位上坐下來。
這樣的搭訕方式很普遍,方晨抱歉地搖了搖頭,表示自己不想被打擾。那人也不勉強,轉身在另一張桌邊落了座。
與這個城市裡多數外國人輕鬆隨意的風格有所不同,這個男人的穿著十分考究,衣褲剪裁合合體、質料挺括,一看便知價值不菲。就連發型也彷彿是專門打理的,雖然長到肩膀卻並不顯得凌亂邋遢。
不是所有男人留長髮都會好看,偏偏這樣的髮型很襯他,顯得瀟灑飄逸,頗有幾分藝術氣質。
兩張桌子相鄰,隱約有濃烈的古龍水氣味夾雜在咖啡特殊的香氣裡飄過來,令方晨下意識多看了他兩眼。
結果卻讓她不由得怔住。
幾乎每一次轉過去,她的視線總能與他對上。那個陌生男人一邊優雅地喝著咖啡,一邊目不轉睛地觀察著她。
他的眼神裡有著明顯的探究之意,在她身上來回打著轉,卻又似乎銳利晦暗,沒來由的令人不舒服。
方晨有些不悅,心想即使是西方作風也不該這樣沒禮貌。她沉了沉嘴角,連表情都不自覺冷下來,可是那人卻若無所覺,只是面露微笑地回望她,眯起漂亮深邃的藍眼睛,如同對待一位老朋友般地舉了舉手中的咖啡杯致意,聲音不輕不重地恰好讓她聽見:“美女,這杯我請客。”
他的語氣有一絲輕挑,但表情卻又彷彿誠懇。方晨沒有回應他,她無意在這種事上佔人便宜,眼看著外面雨勢已歇,便從包裡抽出兩張紙幣壓在杯墊下,起身欲走。
那個男人的視線果然隨著她而移動,照例是那些毫無掩飾的,直直盯在她的臉上。
她沉著氣,抓起皮包從他身旁經過,明明已經走出好幾米遠,這時才聽見那男人再度開口說話。
此時,客人稀少的店裡環境清幽,只有數只古銅色的舊式吊扇在挑高的堂頂緩慢轉動。他的聲音並不大,不緊不慢地傳進方晨的耳朵裡卻猶如平地乍雷。
“我認識你。”陌生的長髮外國男人說。
見方晨停了腳步,他笑得似乎有些神秘:“除此之外,我也認識你的姐姐。”
方晨不禁心下一凜,臉色微變地問:“你是誰?”
可是對方卻不回答她,彷彿是在享受她此刻的驚疑,又彷彿只是在欣賞她的美貌,放任自己的目光肆無忌憚地在她臉上流連,沉聲讚歎:“在來中國之前,Lucy是我見過最美麗的東方洋娃娃。不過你比她更美,可能命運也比她好許多。”說到最後一句話的時候,他似乎有點惋惜,靠在高高的椅背裡聳了聳肩膀。
他看著神情倏然緊繃的方晨,終於簡短地自我介紹:“Jonathan。Lucy從來沒有向你提起過我嗎?那真是太遺憾了,我和她曾經的關係還相當不錯呢。”
其實自從陸夕出事之後,除了將部分遺物從國外帶回來之外,陸家人也曾經試圖和陸夕的同學朋友們聯絡。畢竟事發得太突然,一時之間誰都承受不了那樣的打擊,也不願意接受這個殘酷的現實。
可是他們幾乎問遍了平素與陸夕關係緊密的人,卻沒有得到任何有價值的資訊。陸夕在學校裡的表現相當出色,人緣也極好,大家都為她的逝去感到哀傷或惋惜,同時卻又紛紛表示不太清楚陸夕的私生活狀況。
也確實如此。在那樣的西方社會里,在宣揚獨立隱私的文化的薰陶下,一個外國留學生最真實的生活狀態恐怕很少會有人去關注。
可是如今這個男人——方晨目不轉睛地盯著他——這個彷彿平空冒出來的男人,不但自稱認識陸夕,而且很顯然,他甚至知道陸夕已然身故。而她當初與父母在美國處理後事的時候,竟然完全不知道陸夕的生活中還有這麼一號人的存在。
大門後的鈴鐺清脆悅耳地響動兩下,又有客人推門進來。方晨藉著這聲響平復了一下震驚的心情,看著Jonathan語氣肯定地說:“你是特意來找我的?”她並沒有那麼天真,會以為今天只是一場巧遇。
Jonathan不置可否地揚起他那淡金色的眉毛,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