裡摸出一個山寨橘子手機,接通線後點頭哈腰道:“師兄啊,勞煩你過來幫忙接個客啊……對,是學生社團聯合會下屬生理衛生協會下屬泌尿系統疾病研究會下屬膀胱發燒友俱樂部搞的一個公益活動啊……主要是我們把形勢估計錯誤啦,以為淋病梅毒尖銳溼疣和墮胎保養比較熱門,出動的同學就全部是這幾個方面的精英,哪曉得我們落後啦,人家姑娘兒子都生下來啦,來諮詢小兒早熟問題,我們沒一個答得上來啊。”
估計那邊在說什麼,他停了一會兒,羞澀地打量了我一眼,轉過身半捂著嘴說:“長頭髮,對對對,那頭髮長得跟劉德華夢中情人似的,長得挺不錯一姑娘啊,不知道怎麼就有個兒子了。年成不好啊,這年頭還有漂亮姑娘是處女的嗎……”
明顯這位醫學生不夠時髦,早在上個世紀末,漂亮的處女就比漂亮的女處長還要稀少了。
醫學生再三向我保證,他大師兄的諮詢同樣不要錢,於是我妥協了。
但我沒想到這個醫學生的大師兄是林喬。要早知道就是倒貼我錢我也不能來做這個諮詢的。
林喬坐在我跟前,穿著V字領的黑羊絨毛衣,右手握了支筆鎮靜地看著我,金絲眼鏡後邊的一雙眼睛黑而沉默。
我曾經特別迷戀他這雙眼睛。
我和他展開了如下對話。
他說:“聽說朗朗遺精了?”
我說:“媽的你以為我們家顏朗是超人生的啊,你們家孩子才八歲就遺精呢。”
他抬了抬眼鏡:“不是說他性早熟麼?”
我說:“媽的你才性早熟呢。”
他皺了皺眉:“你就不能好好跟我說話嗎?”
我說:“媽的是你先耍流氓的。”
他嘆了口氣:“朗朗究竟怎麼了?”
我說:“關你鳥事。”
他手裡的筆啪一聲斷成兩截:“顏宋,我們得好好談一談。”
我說:“對不起我很忙我要去補輪胎。”
然後轉身騎上車呼地就消失在了操場的地平線上。
這讓我意識到了腳踏車之於賓士寶馬奧迪等豪華轎車不可比擬的優越性:不管爆胎還是沒爆胎,只要有個鋼圈,腳踏車依然可以滾得虎虎生風。
不知道林喬想和我談什麼,但我實在沒什麼好和他談的。
我那年被我媽,也就是我養母的車撞壞了腦子,除了顏朗確實是我兒子這個事實無法抹殺外,其餘不管該不該抹的全被殺了,就連撞車以前我錢包裡到底還有多少錢這個特別重要的事情也未能倖免。
而世上的事情就是有這麼湊巧。頭年開春時,我媽的獨生女恰好飛機失事死了。我媽看我腦子壞了,鎮上的公安機關一時半會兒又沒辦法驗證我的身份,於是濫用她一鎮之長的職權,走了點關係把我和顏朗一起收養了。
據說她死的那個女兒就叫顏宋,所以給我起名叫顏宋。後來我多方探查了下她是不是還有什麼死了的直系親屬叫顏朗的,探查了半年多,未果。
顏朗滿一歲的時候,我媽覺得我得去讀點書,做個有文化的人。於是再次走了點關係,把我弄進了鎮中心小學念一年級。但她明顯低估了我的智商。
半個星期之後,我的班主任老師哭著到她辦公室找她,說教不了我,我實在太聰明瞭。我媽大驚,立刻出了一道小學二年級的算術題給我做,我一下子就做出來了。於是她又給我出了道小學三年級的,我又一下子做出來了,以此類推,直到我做完一道小學六年級的、必須用反比例方法才解得出來的、高難度的奧數應用題時,我媽震驚了。
第二天,她仔細梳理了一下自己的關係網,跨越了地級城市和省會城市的鴻溝,找到了省裡一個給省委書記開車的遠房親戚,企圖把我弄進省城一所國家級重點中學念高中。
據說那位親戚是我媽的表姐的情敵的生意合夥人的秘書的弟弟,我和外婆都認為機會渺茫,但可怕的是她竟然取得了成功。於是我不得不離開剛滿一歲的小顏朗和這個風景如畫的邊陲小鎮,到相距三百多公里的省城去深造。
就是在這個省城的國家級重點高中裡,我認識了蘇祈和林喬。多年後回憶往事,還總是會令我情不自禁爆出兩句粗口,媽的真是一場孽緣啊孽緣。
居里夫人說,女人一旦生了孩子總是特別容易健忘。於是我從十六歲開始,就變得和所有生了孩子的女人一樣健忘。
現在我已經忘記了當年是怎麼稀裡糊塗跟蘇祈變成好朋友的,但我依然清晰地記得,自己是怎麼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