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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部分

“如果我說冷,那麼達西先生能怎麼做?把自己的衣服脫下來給我?”我翻了個白眼。

“如果有必要的話,我會這麼做。但我也保證這將無損你的名節。”他鄭重其事地回答。

“紳士的做法?”我嘲諷道。心情不好的時候,我的口氣也顯得不近人情。

“如果你這麼認為,也無妨。”

“我卻不需要你的好心,也不想欠你的人情。我敢保證,假如我們兩個同時著了涼,那為你擔心的、傷心的人肯定多於擔心我的,我不願讓更多的人擔驚受怕,來怨咒我,所以我認為你若是真為了我著想,就該好好保重自己的身體。”我笑著,半是諷刺地說。

“盧卡斯小姐,你不認為有時候你思考問題的方式有些過於獨特嗎?”

“或許確實如此。但是我很抱歉達西先生,能夠改正的可能性我看不高。我只是奇怪,若是一個人拋棄他所擁有的家世和家世給他帶來的一切,那麼他和一個尋常人,譬如我,沒什麼兩樣,而人們恰好會對他點頭哈腰,認為他是高尚的,他也理所當然地接受這一切讚美,你不覺得這是一件荒唐事嗎?”

“……人無法選擇上帝帶給他的東西,但這無妨他們後天的努力。我一直認為後天的努力更值得人們的尊敬。”達西冷冰冰地回答道。

“抱歉,我不是針對你,達西先生。我只是不明白,就像我不明白,為什麼這裡的女人就非得受到男人的照顧,一個女人除了操心結婚和主持家務之外就沒有別的事情好做。”我說那句話,沒有針對達西的意思,但他是一個如此符合我的限定性描述的人,將自己代入也是正常的。

“那麼,尊敬的盧卡斯小姐想幹什麼事?”

“我不知道。”我嘆了口氣,“我想,或許我想像拉德克里夫夫人那樣寫點兒什麼,可是……我可沒有什麼文筆……或許我可以去開個衣帽店。”我顧自笑了笑,中文,我能寫,但除了自娛自樂以外沒有別的用處,更不可能靠它養活我自己。

“您的想法很特別。”達西似乎是由衷地感嘆。

“但你應該對我說:光有想法不可能辦成任何事。如果我再找不到男人結婚,那麼後半輩子我就過不下去了。”我衝他苦笑。

達西沒有說話。被冷風吹了吹,我才醒悟我剛才說的話太露骨了,他或許在思考我是否在故意勾引他或者他的朋友,好拿到一張長期飯票。

但是事實也是如此,所以我也不再說話。

肆無忌憚的冷風呼號,氣溫極低。我感覺自己的牙齒在咯吱咯吱打戰,緊了緊衣襟,空出一隻手撫摩著另一隻手臂。我不得不承認,人的本性是喜歡相互依靠的,所以此刻達西在我的身邊,我感到安心不少。然而我們各自騎在自己的馬上,互不相干,隨時都可以分道揚鑣。

看不出顏色的雲朵翻飛,像是要下雨。我和達西都驅了驅馬,叫它走得再快些。

達西沒有看我,卻突然說了句:“你是一個奇怪的姑娘,我真不知道你心裡想的是什麼。”

我愣了愣,而後吸了吸鼻子,道:“你要是瞭解我心裡在想什麼那才奇怪了。不過我現在倒可以坦白地告訴你。”我強笑著說,眼淚卻不受控制地滑落,“現在的我,只想回家,很想很想。”

很奇怪,人冷的時候,除了身體的防禦力會下降,心理抵禦悲傷的防禦力也會下降。

*

那天下了很大的雨。我和達西都淋了雨。我正好藉著這場雨流了幾滴眼淚,亦不用讓別人發覺。

到家的時候我就已經發燒,幾乎是暈在了門口。達西並沒有事,在我家留宿一晚,第二天就回了內瑟菲爾德。

這時候的感冒也算是大病了,我整整睡了三天,喉嚨還生疼。直到第三天下午,才聽見底下貝內特太太的得意的嚷嚷聲。

我注意地聽了會兒。原來簡那天下午去梅里頓,正好遇上了賓利先生,兩人的關係越發好起來了。今天早餐的時候,簡還收到了賓利小姐的信,邀請她去內瑟菲爾德。貝內特太太還得意地表示,她知道今天快下雨了,所以特地喊簡騎馬去,好讓她今晚待在內瑟菲爾德。

我怔了怔,艱難地起身,拉開窗簾。天暗暗地,像是快要下雨了。

我嘴角扯起一抹笑,而後跌坐在床上,捧起棉被,將整個臉塞了進去。

我大聲地哭,聲音只有我自己能聽見,我的嗓音還嘶啞著,冷氣透過我單薄的睡衣侵入進來,我卻絲毫不在意。

這是兩年來,我的第一場盡情的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