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鎮上。那個小鎮除了積雪,和紅色尖頂的房屋之外。空無一物。他們三個踩在厚厚的雪上面,聽粉自己行走的聲音,不知不覺間,都安靜了。
他們後來走到了一棟房子的紅色屋頂上。一起坐了下來。三個小傢伙把屋頂上整齊的白雪坐出了三個圓圓的小印子。他們想要眺望一下遠方試試看,可是遠方沒有他們熟悉的紅色荒原,於是他們就都有點寂寞。——他們不知道,因為下雪了,所以紅色荒原就變成白色的了。他們從屋頂離開的時候,外星小孩突然說:“我已經不想知道我為什麼要來地球了。”也許是這場雪讓他心裡一個很深的地方徹底靜了下來。
有一扇木門為他們三個虛掩著。那是其中一棟紅色屋頂的房子。他們推開門走了進去。房子裡有熊熊的爐火,非常暖和。厚墩墩的餐桌上,有三個小碗,裡面盛著冒著熱氣的湯。小熊第一個坐下來,拿起調羹喝了一口。小熊開心地說:“這是我姐姐做的。”雖然屋子裡空無一人,但是他們三個都相信,姐姐一定會出現的。他們把湯喝完,爬到爐火旁邊的小床上去,睡著了。
這就是整個故事的結局。
他們告訴我說,雖然做成了兒童讀物的樣子,可是根據讀者們的反饋,很多喜歡這個故事的讀者都是小朋友們的爸爸媽媽。他們問我:“你還會寫第二本嗎?反正,他們三個還沒有見到姐姐呢。”我不知道,也許有一天會的,可是眼下,故事已經有了最為合理的結局。
我役有忘記,在扉頁上寫著:“送給臻臻。”
臻臻去年秋天上小學了。雖然她仍舊是一個沉默寡言的孩子,不過跟人保持正常的交流,已沒有任何問題。她依然記得我,我是那個講故事的人。我偶爾會跟天楊姐一起吃個飯,她一直都在盡她所能地照顧著陳醫生。陳醫生被送到了一個類似福利院的地方,她只要不值班,就會在週末的時候去看看他。她一直說,他們其實是可以交談的。她漸漸地就能明白陳醫生所有表情跟眼神的意思。除了聊陳醫生和我哥哥,我們也聊聊工作。她對我現在做的事情始終都懷著好奇。
因為《外星小孩,小熊和小仙女》,我才得到了現在這份工作。在龍城電視臺生活頻道做一檔兒童節目的編導。說是編導,其實很多時間,要像個失敗的保姆那樣,非常狼狽地應付一群又一群來錄節目的小孩子。《外星小孩,小熊和小仙女》現在變成了我簡歷裡面蠻重要的一欄。面試我的節目主編告訴我,她的小孩和她都很喜歡這個故事。所以,我拿到了為期一年的合同。雖然一開始的薪水很低,遠遠沒有別人想象得那麼光鮮,可是我很珍惜我得到的,我一直都很努力,只有這樣,才能得到續簽合同的機會。
我跟天楊姐保持著這樣的友誼,是因為,去年春天,她是唯一一個知道我懷孕的人。
那個夜晚之後,我和蘇遠智一直都還維持著算是和平的相處。我們誰也沒有再提那天發生過的事情,當我發現自己懷孕的時候,第一個想到的人,就是天楊姐。
她說:“你真的想好了?”
我說:“真的。”
我即使是閉上眼睛,眼球都似乎躲不掉醫院耀眼的燈光。如果神會因為這件事情讓我下地獄,我也沒有話講。可是我不能想象,有一天,我告訴我的小孩,生命是偉大的奇蹟。因為你的爸爸一遍遍地問你的媽媽:“你是婊子嗎?”然後,你就存在了。我也希望有個人能來說服我,讓我也心悅誠服地相信,我是錯的。可惜我已厭倦了自欺欺人地歌頌,歌頌所有那些千瘡百孔,自圓其說的意義。我工作的地方,每一天,那些嬉笑雀躍的小孩子們都像一群生動的鳥雀,飛過我心裡那片寸草不生的荒蕪。我得嘗試著用他們的方式想事情,當然,有的時候,也玩弄一點成年人的小權術,讓他們學會按照我們的方式想事情。我也希望有一天,這樣的生活裡,會有那麼一點點靈光乍現,然後,我就可以試著重新相信一些別的東西了。
就在婚禮彩排的那個週五的上午,我還在開策劃會。中午剛剛結束就匆忙地請了假出來,跟別的路人搶計程車,然後贏了。我報出了要去的酒店的名字。順便,把手機從口袋裡拿出來丟進包裡,這樣,就暫時聽不見姐姐那些索命一般地催我的簡訊提示音了。計程車的廣播裡在播放緊急新
聞,是在講日本突發的大地震和隨之而來的海嘯。
我聽見了那兩個字:福島。
雪碧站在酒店的門口跟我招手,一臉陰謀得逞的,由衷的驕傲。看來她又一次逃學成功了。姐姐奔了出來,懷裡抱著那件大概是改好了的小禮服,一隻空出來的手在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