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靜喬說:“母妃,何師伯當真將甘家秘方給你了?”
石清妍答:“當真,我們是知己。”
楚徊咳嗽一聲,秦柔忙向內去跟裡頭的石清妍、楚靜喬通稟,待進去了,見餘君言也在,只不見甘棠,便說道:“陛下來了。”
餘君言心裡一喜,便要出去迎,瞅了眼沒動的楚靜喬,腳下一頓。
“皇叔來了?”楚靜喬稍稍遲疑,便歡喜說道,忙跑出去迎接。
石清妍在椅子上坐了坐,便懶懶地起身,早先在馬上吹風著涼,楚律不知是因益陽府的人都跟風傳唱“路有蔓草”心裡尷尬還是怎地,幾日躲著她不見,如今她傷風才好,研究完了何必問那契約,便百無聊賴地琢磨著如何將凌然樓改成楚靜徙的閨房,於是就領著楚靜喬過來,不想楚徊怎地也過來了。
好歹站起身來,石清妍恭敬地等楚徊進來。
“陛下萬歲。”
楚徊淡淡地看石清妍一眼,說道:“三嫂子可願意陪朕遠眺?”
石清妍心道難不成楚徊要將她推下樓,“也好。”
餘君言因楚徊只對自己淡笑,卻不曾跟自己說話悻悻的,見楚徊、石清妍上樓,慢慢跟在兩人身後上去。
楚靜喬、秦柔兩個因沒人叫她們不上去,便也一步步跟上。
沉水、祈年也不遠不近地跟在後頭。
到了樓上,楚徊舉目遠眺,看見天邊原本該是遠山的地方只有一片黑漆漆壓城的烏雲,“三嫂子看見了什麼?”
“鳳崎山,我們家的。”石清妍含笑道,又向凌然樓下看了眼,只見錦王府後院盡收眼底,院子裡沒什麼亭臺樓閣,死板卻又省心地將所有院子排在一處,看似簡單,卻不知當初費了耿氏多少心思。
“朕只看到一片黑壓壓的烏雲。”
石清妍笑道:“陛下別看那麼遠,陛下看下頭這些院子,可發現哪處是進可攻,退可守的?”
楚徊低著頭向下看,那些寬敞的院子輪廓出現在眼前,因看不清那些迂迴曲折的小道,反而更能看清那些大道,只見看似工整的錦王府後院,竟顯出一條詭異的通往府外的大道,這大道往日裡被那分支錯節的巷子、穿堂掩蓋,此時才露出真面目,沿著這條隱藏起來的大路,不用多少兵馬,便可偷襲了看似複雜的錦王府,“三嫂子為何叫朕看這條路?”忽地心裡一震,暗道這錦王府後院乃是耿氏親自指點人建造,耿氏莫不是早在十幾年前便算計著巴望著終有一日,他領兵暗中穿過她鋪設下的大道殺入錦王府,然後帶了她回京城。目光不由地落在一旁的楚靜喬身上,雖不知為何耿氏最後也沒將這條道路告訴自己,但卻忍不住第一次生出自己欠了耿氏一輩子的念頭。
楚靜喬看楚徊神色複雜地看她,心道他們說話忽然看她做什麼,想起早先石清妍研究錦王府地圖時說要找出一個進可攻退可守的地方,於是忙湊到窗子邊去看,瞅著熟悉的錦王府後院,一頭霧水地想著楚徊說的是哪一條道路。
石清妍袖著手縮著肩膀,說道:“因為臣妾是好人,陛下也該明白,你錯了,先王妃也錯了,拿下錦王府又如何?錦王府不過是所宅子,哪裡有錦王,哪裡就有錦王府。錦王從不在意先王妃如何擺佈這所宅子,陛下若在意,陛下一子未落,就已經滿盤皆輸了。”瞥了眼楚徊,心道自己還妄想叫楚徊做出醍醐灌頂模樣,果然是痴人說夢。
楚徊冷笑,心道放火之前,她是好人,如今……嘆息一聲,莫名地沒了對她的恨意,心道石清妍說的是,這盤棋局,自己尚未落子,便已經輸了。耿氏定也是明白了錦王對這錦王府的不在意,因此最後都沒將這條道路告訴自己;偷襲了錦王府又如何?楚律不死,他不過是給了他造反的藉口罷了。往日裡他當真是太在意那些繁枝縟節,反倒忘了他是一國之君,不是市井之徒,就如當初妄想利用甘棠引出賀蘭辭一般,若賀蘭辭當真是治國的雄才,又怎會為甘棠這點子小事困擾。那些不入流的手段偶爾為之就好,若想仗著那些成為一代明君,未免太可笑了一些。就如他想撤藩的心思沒錯,謀劃著知己知彼也沒錯,錯就錯在他太拘泥於那些細枝末節。終於找到了自己丟失已久的方寸,楚徊笑道:“雖知道嫂子這般點醒朕必有所圖,但還是多謝嫂子了。”
“客氣。”石清妍笑道,心想楚徊這般頹唐下去怎麼行,等到沒了熙王、頤王,只剩下楚律、楚恆、楚徊三個,總要叫他們彼此制衡,她才能有好日子過,狡兔死,走狗烹,不怕天下有難事,就怕天下無難事,她這王妃可不想及早就化作秋日之扇被收入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