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相、性子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就算知道了又如何?從古早以前憑的就是父母之命、媒灼之言,爹及二孃要她嫁,她便嫁,嫁給了王二麻子是她的命、嫁給賭性堅強的夫婿也是她的命;這是娘唯一教給她的。女子無力抗天,從出生到閤眼磕逝,能夠做的就是為丈夫留下一男半女。這是女人的天命。
“要怪,只怪你生為女兒身。”年幼時,曾無知問孃親,孃親只摸摸她的頭苦笑。
他會喜歡她嗎?霍水宓的臉頰浮起淡淡的紅暈,比起胭脂更似秋霞。她的身子很瘦,真的很瘦,跟這時代的女子比起來算是瘦到男子撇開臉不屑再瞧,她的纖腰只須男人的一雙手便可合握,徐大爺真會喜歡她嗎?
三從四德告訴她,嫁雞隨雞、嫁狗隨狗,什麼愛啊情的全是奢夢,丈夫只當妻子是生產工具,可她總還抱著點夢幻;這二十年來她愛爹、愛娘、愛二孃、愛來財,但誰來愛過她?親孃愛她,但只有幾年的工夫;親爹也愛她,但那種愛好自私、好畏縮。誰會來真正愛她呢?
交拜天地時,身邊的男子就是她的丈夫。隔著紅頭巾,隱約瞧見他的新郎服,沒聽見他說的半句話,但已足夠讓她心跳好久了。
從沒跟男人這樣接近過;而他,是她的夫婿,一輩子依靠的男人。
送入新房時,徐府的丫鬟嗤嗤笑笑地福了福身子。
“夫人,老爺吩咐你先用點膳,瞧你瘦巴巴的,可別教老爺一壓就壓碎了你。”一對貌似的圓潤丫鬟輕佻地笑道,擺明了就是不把她放在眼裡。
“姐姐,你猜洞房夜老爺會不會過來?”
“我猜啊,老爺一發現她全身都是排骨,準嫌棄地逃到書房裡去。”兩個丫鬟掩著嘴笑著,退出新房。她們的聲音不刻意躲藏,是存心教她聽見。是因為她只是個窮人家的女兒嗎?
霍水宓扯下紅頭巾,黑色的眼珠溜了一圈,嚇了一跳。
光是這新房,就比霍家的全部來得大了!
這真是她的房間嗎?“囍”字貼在牆上,龍鳳燭也在桌上燃著,這真是她與徐大爺的房……老天爺,就算是四、五個人來住也不成問題!在霍家,由於她的房間讓給來財,她只得到廚房鋪著冷冰冰的地板睡,哪裡睡過這樣好的房間……
霍水宓咬著下唇,眼睛滲著霧氣。她是嫁到有錢人家來了,下人瞧不起她,相公呢?
遲疑了會,難得扮起鬼臉。“算了,吃飽要緊。若是他發現娶錯了人,不要我了,好歹也先吃飽再說。”
圓桌上除了幾盤精緻糕點外,還有幾樣開胃小菜……肉絲!
霍水宓睜大了眼。她有多久沒瞧見過肉了……不不,應該說是有多久的時間沒吃過肉了?是肉,是肉呢!
忽然感覺肚子裡咕嚕咕嚕地叫了起來。
“幸虧沒人聽見。”臉又紅了。吃吧,吃吧!心中拚命叫著,但萬一吃了這般貴的肉,他會不會在不要了她之後,跟她討肉錢?
她咬著唇,溼漉漉的眼珠直盯著這盤肉,看到傻了呆了,肚子也更餓得慌了。
“只要吃幾口。”說服自己,拿起紅色的喜帕鋪在桌上。“剩下的包起來,若他趕我走,剩下的就包給爹爹吃。”嚥了咽口水,小口小口地吞食了起來。
在霍家,向來只講究食物的量,從沒做得像桌上每一盤糕點外觀精細,入口即化,明明看起來是一個味,下一口卻又成另一個味。
“痛……痛……”忽地,窗外叫起小聲的嚶泣聲,嚇得她掉了筷子,忙吞下嘴裡的肉絲片。
“笨蛋!誰教你跟過來的?蠢蛋!豬蛋!臭蛋!”男孩粗啞的聲音咒罵著。“滾回你的房間去!”
“哥哥欺負紅紅,娘娘……我要娘娘啦!”
“哇”一聲,哭聲更大。分明還是個小孩子,在偌大的徐府裡,會不會是僕人的小孩迷了路?
“都給我閉嘴啦!不準叫她娘!”說話的是一個女孩的聲音,尖酸而刻薄。“那個女人不是我們的娘!我們的娘早死了,她是爹買回來的!是窮人家的女兒!珠丫頭說,那個女人是沒人要的,人又醜,當心她這個後孃虐待你!”才說完,發現貼著“囍”字的房門“嘎”一聲地開啟。
站在門口的是新娘,瘦巴巴的,幾乎能夠瞧見她的骨頭。這就是爹花了一袋黃金買回來的後孃?
“爹怎麼娶這種女人回家啊?”徐月璽嫌惡叫道:“就算買一條母豬都比這女人好看!”
“蠢蛋!”十四、五歲的男孩哼了一聲:“爹娶母豬有什麼用?生個豬兒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