並沒有特別討厭長生,那時候的我特別想活,因為世上還有一個慕容離陪著我愛著我。
我若死後,慕容離他定會思我念我,而我因是神煉者,總會轉生,總會有和慕容離再相見的那天。
但也正因為我是神煉者的緣故,在歷世修神的路途上,不斷地參悟天地法則,所以比誰都清楚的知道這世間最基本的一條真理,那便是時間的一維性,說得文藝點兒,那就是:逝者如斯,一去不返。
世人誤傳的時間靜止只不過是因為沒有流動變化的參照物罷了,更沒有誰強大到令時光逆流。
在我第三次轉生為一個十幾歲的小姑娘出現在慕容離面前的時候,他已經是個白髮蒼蒼的老者,看著他佝僂的身影和蒼白的鬚髮,我忽然間就悟到一個事實:在未來的某一天,他會離我而去,這一去,即是永遠,而我,仍舊會藉由與我靈魂契合的新鮮屍體不斷的轉生下去。
所以在我回到嘉山的木屋找到慕容離的時候,我哭了,哭的悲天動地,哭的氣勢洶洶,那也是我最近的一次嚎啕大哭了。
哭完之後,我便開始試著接受這個事實,但當慕容離真的在我面前闔上雙眼的時候,我還是崩潰了。
開始的時候是無限的思念,接著變成蝕骨的痛苦,到了最後竟演變成了墮落,若非要用語言來形容那時的我的話,我想應該是這四個字最適合:荒淫嗜血。
我越是用酒精用**用毒品用殺戮來麻痺自己,越是思念,越是痛苦,越是清楚的知道慕容離他永遠都不會再回到我的身邊,縱然斗轉星移,縱然桑田滄海,永遠即是永遠。
很多年我都是這樣墮落的過活,直到有一天一個穿著袈裟拿著錫杖的大和尚說出了卡夫卡的名言:你可以逃避這世上的痛苦,這是你的自由,也符合你的天性。但或許,準確地說,你唯一能逃避的,只有這逃避本身。
唯一能逃避的,只有逃避本身。
慕容離已經死了,這是事實,我接不接受這都是事實。
那一世,我出家了,在深山找了家尼姑庵,整日吃齋唸佛,種菜種瓜。
之後的許多世,我都是如此。
拂塵在手,緇衣加身,世人尊稱我一句師太,羨我不惹紅塵。
都說紅塵最苦,我說最苦是長生。
悠悠歲月幾千年,我終於接受了慕容離的永遠死去。也漸漸明白:生死更迭,乃天地執行之道,縱然把一切都看得透徹,執著仍舊是我靈魂的底色。
尤其是遇到妖瞬之後,我是徹徹底底的又執著了一回,為救妖瞬一命,我不惜違逆天地法則拼盡所有,卻落得一個不能共生的懲罰。
好在那都已經過去,如今我與妖瞬都已是不死不滅的真神,在這天地間相依,在未來的無盡歲月裡相伴。
雖說與瞬永生相伴,卻也不是時時刻刻膩歪在一起。
前陣子瞬又被仙王花前世叫去仙界下棋了,花前世是個棋痴,兩人往往一下,就要幾十年。
我一個人閒著無聊四處遊歷,偶然來到北海,卻意外的發現北海之上一座長滿了梧桐的無人小島。
我向來喜歡梧桐,喜歡它開花時,那一片片夢幻的紫。我對梧桐的感情可以追溯到第一世。
那時我是一個不知父母是誰的孤兒,從小在孤兒院裡長大,孤兒院的院中種有一棵梧桐,梧桐的旁邊是一顆槐樹,在兩棵樹間綁上一條繩子便成了一個簡易的鞦韆,那是我童年快樂的源泉。
後來有一年春天,那顆梧桐沒有發芽,直到夏天仍是光禿禿的沒有一片葉子,院長媽媽找了人刨出來一看,根早已腐爛,我為此還傷心了許久。
再後來,我喜歡上竹梓瀟,他也是一個特別喜歡梧桐的人,常常一個人坐在學校操場邊上的那棵梧桐樹下發呆。
猶記得第一次遇到慕容離的時候,他就是從一顆開滿了繁花的梧桐樹後走出來的。
所以當我看到北海這座長滿了梧桐的無人小島後,當即就決定在這裡住下。
我砍了些梧桐樹搭了間屋子,又挑了一顆鳳棲梧桐為自己打造了一架七絃琴。
當我終於把一切傢俱安排妥當的時候,卻已經到了梧桐花落的季節。
在滿地的殘花之上,我架起了琴,奏了一曲《思君賦》,這是慕容離死後,我相思難抑為他而作的曲子,可惜,他永遠都聽不到了。
慕容離不是我第一個愛的人,卻是我第一個深愛並且一直深愛的人。
然而深知天地法則的我,自慕容離死後就沒有奢望也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