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嘴皮功夫太厲害,總而言之,只見濟天下與那守營門的小軍官絮叨了一會,那小官竟然鬼使神差般的當真領了紀若塵三人去見安祿山。對於濟天下口吐蓮花的絕妙本領,紀若塵與玉童惟有沉默。
一入營門,便可遙遙望見安祿山那足可容納百人的中軍大帳。金色帳頂上,一頂黃牙大旗迎風獵獵飛揚,上綴犛牛尾,下飾五彩析羽,旗面上一個斗大安字,倒稱得上鐵鉤銀劃,氣度非凡。
三人入了軍帳,見安祿山正大排宴席,烈酒佳餚如流水般端上,眾人正飲在興頭上。正中席上,盤踞著一座金光燦燦的碩大山巒,定神望去,原來是個披著黃金鎖甲的武將,大腦袋小眼睛長鬍須一臉憨直,全身上下最顯眼的便是臃腫肚皮,兩對雙環穿扣相綴的帶鉤呼之慾裂。見了紀若塵三人,安祿山雙眼登時一亮,狠狠地盯了玉童幾下,方才大手一揮,令紀若塵等人末席入座。
不算紀若塵一行的後來者,席中人眾實際上分成了三撥,可謂涇渭分明,甚而有些針鋒相對。觥籌交錯之中,隱隱透著如針般的殺氣。席中最多的乃是披甲頂盔的將軍,都是安祿山的得力手下。其中坐於安祿山左手邊的一名將軍可算是紀若塵的舊識,正是史思明。史思明見了紀若塵,先是愕然,旋即嘴角邊泛起冷笑,殺氣升騰。
在紀若塵上首,坐著十餘名身披青黑長袍、相貌迥異的大漢。這些漢子身材長大,骨骼清奇,比之身材高大的北地悍卒還要高出一個頭,可謂虎背熊腰。而在紀若塵對面,則坐著七八名或道或俗的修士,而前排一人面若月華秋水,皎若玉樹臨風,霓為衣風為神,雙眼氤氳煙霞,恍如神仙中人。竟是久違了的尚秋水。
道德宗人眾中,除了尚秋水外,還有兩人紀若塵也是識得的,前世還有些交情。不過此際相對而坐,昔日同門卻再也認不出自己,紀若塵也不禁有些感慨。
大帳中鬧哄哄一輪酒罷,安祿山狠狠地拍了拍案几,待眾人靜下來之後,將斗大銅爵擎起,長笑道:“今日天下能人異士,驕兵悍將齊聚於此,實是安某一大快事!來,大家幹了!”
眾人轟然應了,鯨吞龍吸,各顯神通,酒漿如百川入海,盡入了無底肚中。便有一個青黑袍色的大漢站起,朗聲道:“安大人,某有一句話,不知當不當講?”這大漢站起時方顯高大,大帳門口守衛的兩名健卒看上去最多能夠到他的胸口。他身材長大,聲音更是有若洪鐘,直把席中幾個無甚修為的將軍震得頭暈眼花,耳中不住嗡嗡作響。
安祿山雙眼迷離,卻有一絲精光閃耀如電掠過。他一隻胖大手掌指著大漢,道:“子奇先生出身冥山,那冥山可是,可是……呃……天下奇地!子奇先生見識必定是好的,有話……呃……但說無妨!”
子奇也不謙辭,朗聲道:“安大人節度三鎮,據地千里,擁兵十萬,麾下名將若雲,異士無數!這等實力,即使放眼天下,又有何人可與比肩?安大人非是池中之物,自當為朗朗乾坤、為天下百姓做些事。眼下道德宗盤踞西玄山,狂妄自大,意圖與天下人為敵,挑起大亂,實是罪不容赦!安大人如能登高一呼,剿滅道德宗,不光為天下百姓積德,也是為本朝天子去一心腹之患,更可留名青史!如安大人肯行此壯舉,我等冥山人眾,必定誓死相助,便是刀山火海,又有何懼?”
這子奇看似粗魯,可一番話說得慷慨激昂,絕不是個四肢發達,心智單純的簡單人物。只是他這番話說完,對面道德宗諸人都變了臉色。當下便有一人冷笑道:“好一個刀山火海,又有可懼!你無所畏懼自去送死也就罷了,卻妄想拖安大人下水,真是其心可誅!”
子奇怒哼一聲,喝道:“我冥山人眾乃是真心相助,哪象你道德宗居心叵測,竟挑唆安大人造反,本朝龍氣正盛,如何反得?哼,道德宗現在可說是過街老鼠,被天下群修堵在西玄山出不得門,差點被人砸了山門,滅了香燈。這天下的人心向背,還不清楚嗎?你們自己胡作非為不提,還想要蠱惑安大人行那不仁不義、不忠不孝之事,這才是其心可誅!”
子奇高大無比,聲若奔雷,幾句一吼,就將道德宗眾人的氣勢壓了下去。安祿山醉眼朦朧,小眼愈發迷成一條細線,面上卻也是聳然動容,似乎被此人一番話語打動。
尚秋水忽然輕輕一笑,介面道:“西玄山一役,最後是誰被打得落花流水,可是早有定論的事。也罷,那個暫且按下不說。不論安大人是否願意接受我宗襄助,這都是我們‘人’間之事。俗話說的好,非我族類,其心必異。你等冥山一眾異人,讓我們如何相信可以對“人”真心相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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