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斷了天火,張殷殷即恢復了行動能力,她依言低下頭來,再不敢向天上多看一眼。天火之光非同等閒,她身有妖氣,看得稍久,雙目必盲。
不過天火併未如她預想的那樣落下,身上的感覺反而是寒冷。
紀若塵的手一放下,張殷殷既向四周望去,見周遭一切景物皆有些飄浮不定,透著點詭異的黑藍色。她再向洛水一望,不由得大吃一驚,剛欲驚呼,嘴上一緊,又被紀若塵一把捂住。
洛水已不再是洛水。
整個洛水已高出河岸數十丈,無數死魚已徹底化成一片片巨大而堅硬的鱗片,鱗片縫隙中不住噴湧出暗藍色的黃泉之氣。這些黃泉之氣如有生命般,翻滾著向天上升去,頂著不斷落下的天火,反攻而上!
又有無數紫電穿透穢氣,落在鱗片上,激起一團團紫色的光蓮。然而初時那道道紫電尚能炸開一兩巨鱗,過不多時就只能在巨鱗上留下片片焦痕了。
張殷殷盯著近在咫尺的一片片巨鱗,全身顫抖,已有些不能自已。她直直地盯著那些巨鱗,分毫不敢向上下左右挪動一下目光。這數十丈高的洛水已佔據了她全部視野,她完全不敢想象,此刻洛水的全貌應是怎樣!她也不願去想!
就在此時,天地間一聲轟鳴,整個洛陽都劇烈地震顫起來,一時間轟轟隆隆、塵煙四起,不知倒塌了多少民居。洛陽百姓都奉命呆在家中,橫禍突來,都是措不及防。一時間慘叫哭喊聲不絕於耳。
又有一道大力從洛水方向襲來,紀若塵三人也未曾有所防備,一時間都被掀得人仰馬翻,一路翻翻滾滾,直到撞上了十餘丈外的民居圍牆,才算止住了衝勢。饒是紀若塵身強體健,這麼一撞之下也覺得周身筋骨欲散,頭痛得如要裂開一般。他悶哼一聲,掙扎著站起,四下張望,見張殷殷和青衣都在身邊,看上去沒什麼大礙,這才放下心來。
經此一劫,本處昏迷中的青衣也悠悠醒來。
紀若塵先是四下一望,見周遭沒什麼危險,才俯身扶了張殷殷和青衣起來。只是他心中隱隱有些不安,總是感覺到忽略了一些什麼。
張殷殷下受穢氣之侵,上承天火之壓,最是不好過,小臉早已煞白,全身虛浮無力。被紀若塵扶起後,她一時腿腳有些虛浮,不得不靠在了院牆上。哪知這一道青磚牆看似結實,實則早已朽爛不堪,一靠之下,登時轟的一聲整面塌進院去。
張殷殷一聲驚叫,摔進了院落之中。
院中也響起一聲驚叫,聲音雄渾低沉,聽起來十分悅耳。只是他嚇得比較厲害,叫聲之大,把張殷殷那一聲穿金裂石的尖叫都給壓了下去。
這間院落不小,只是正屋及廂房都在剛剛的地動中倒塌,此刻一片狼藉。庭院當中立著箇中年文士,白衣如雪,在這漆黑夜中極是顯眼。乍一看去,他當真是身材高大、相貌堂堂,頗有幾分氣吞山河之勢。不過他一來那聲尖叫過於大了,露出了心怯本質,二來手持鐵鋤,院牆倒塌時正在奮勇挖坑,有違聖人不事俗務之訓,因此上如虹氣勢實已剩不下幾分。
那文士本在慌張,待看清了紀若塵三人後,立刻咳嗽一聲,撣撣身上白衫,重行端起了架子。
紀若塵看清他的面容,也是吃了一驚,原來這文士正是送徐澤楷回來的那個濟天下。只是這濟天下雖然身強體健,畢竟還是個凡人,怎麼還敢在這大亂之夜四處亂跑?
此時張殷殷一聲低呼,紀若塵這才發現院落中橫七豎八的擺放著七八具屍體,老少丁健婦孺皆有,乃是三世同堂的一家。這些屍體身上都是灰土血漬,看來是在房屋倒塌時遇難的。那濟天下腳旁已有好大一坑,將好夠把這些人放進去。
濟天下驚魂一定,立刻又忙碌起來,將手中鐵鋤一放,把這些屍體一具一具地拖到坑邊,扔了進去。這些死者與濟天下全無關係,乍一看他似是悲天憫人,讓這些橫死者入土為安。可是再一望,卻有些不對了。濟天下每葬一人,必先搜過身上,將細軟值錢之物取出,拋在旁邊一個攤開的包袱中,然後才將那人安放在坑中。看那包袱之中,著實已有不少金銀細軟。
此時青衣已然醒來,見了濟天下此舉,當下早忘了身處險地,忍不住道:“這位濟先生,妄動死人之物,怕是不合禮法吧?”
濟天下一邊忙碌,一邊口中念念有辭地回應道:“我與他們非親非故,在此讓他們身故後得以入土為安,乃是有大德於人。錢財乃身外之物,生不帶來,死不帶去。聖人又有云,君子愛財,取之有道。我替人消災,受人錢財,乃是天經地義之事,何處有違禮法?錢帛與死生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