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雷,恰好落在了青墟宮上。青墟宮引以為傲的護宮靈寶大陣在紫雷前全無作用,被擊毀了好大一片房屋道觀。好在毀去的都是西北角偏殿廂房,並未造成太大的災禍,但也有不少年輕弟子傷亡。一時間青墟宮中撲火的撲火,救人的救人,忙了個一塌糊塗。
好不容易塵埃落定,一箇中年道人從火場中鑽出,向負手立於階上、飄然若仙的幾位真人行禮道:“回秉真人,天火已被撲滅。初步清點之下,我宮共傷弟子九人,死一人,皆是初入宮門不久的年輕弟子。還請真人施展手段,救治則個。”
此時十餘位道士已將九傷一死共十位年輕道士從火場中抬出,整齊擺放在階前。十八級玉階之頂,共立著七位有道真人。他們皆負手垂目,一副天地崩於前而不動色的模樣,就如死傷的非是本宮弟子一般。
聽得那中年道人秉告,左首一位滿面紫氣的老道緩緩張開雙目,道:“道淨,區區小事,你就如此沉不住氣,於你上皇金錄的修為非是好事。”
道淨慌忙認錯後,那真人方道:“將他抬入三花殿,待我為他收魂鎖魄,重續生機!”
儘管剛剛被那真人斥責過,但道淨仍然明顯鬆了一口氣,忙指揮四個小道士抬著那滿身焦黑、已然斷氣的弟子跟著真人向三花殿而去。他又讓一眾小道士將受傷的弟子抬去丹房,安排了幾個精於醫術丹鼎的道士為他們診治,這才顧得上擦擦額頭的汗水。
青墟宮上上下下,無不飄逸如仙,舉止進退有度,縱是撲火救人也是如此。惟有這中年道士是個例外,他生得高大魁梧,面有油光,可謂相貌堂堂。只是這樣一條大漢,卻是與青墟宮空靈出塵的氣息格格不入。
道淨道行深厚,在宮中職司也不低,這番救人他是總司,卻總是衝在最前,結果弄了個灰頭土臉。滿面黑灰再被汗水一衝,黑一道白一道的,本就說不出的狼狽,此番再用衣袖一擦,更是一塌糊塗。他上前回話時,真人們有的就隱隱皺起眉來。
道淨似是渾然不覺,道:“弟子都已救出,接下來要盤點器物損失,火場要明日才來得及清理……”
他尚未說完,火場中一名年輕弟子忽然叫道:“道淨師叔,這還有一個人!”
道淨大吃一驚,叫道:“還有一個人?怎麼可能,我明明已通查過一遍的!快將他抬到三花殿,請虛元師叔續命鎖魂,再晚就來不及了!”
此時那年輕弟子又叫道:“可他還活著,好像還沒有受傷!”
道淨臉色大變,立於高階上的青墟宮六位真人也同時動容!
這次天降紫雷非同尋常,強橫霸道,所染之處寸草不留。道淨以靈覺遍搜火場,確定火場中再無生氣時方才出來回報。青墟宮七位真人看似只是在階上負手閒立,實際上早用靈識搜過整個火場數遍,除了清理火場的弟子外,同樣也沒有發現任何生機。
可是火場中怎麼還會有人?
道淨救人心切,舉步就奔入火劫後的廢墟之中。階上的六位真人互望一眼,同時飄升而起,身形離地一尺,隨著道淨進入火場。
轉眼間道淨已尋到了那發聲的年輕道士,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望去,見不遠處一堵斷壁下有個三丈見方的圓形淺坑,坑中躺著一人,看服色正是青墟宮中一名低階弟子。他身上道袍泰半為紫雷毀去,正怔怔望著天空,嘴唇一張一合,不知在喃喃自語著什麼。
道淨向仍呆立著的年輕道士怒喝一聲:“只知道站著,怎麼不去扶他起來!”他也不待那年輕道士回答,就徑自向前奔去。
道淨並未聽見身後那年輕道士正懦懦地道:“我……不敢……”,他也不懂得唇語,不知那仰臥於坑中的弟子在喃喃自語著什麼。
“我……是誰?這裡……又是什麼地方?”
他仰望著高遠蒼藍的天空,怔怔地想著,只是他無論如何用力去回想,也只想得起那漫天的紫火與無法形容的痛楚。
紫焰,到處都是跳動的紫焰!
他只能想得起這個。
在那無邊無際的痛楚中,他僅僅能記住剛剛發生的剎那間事,直至蒼穹重現眼前,痛楚稍減,才恢復了記憶的能力。
剎那之間,無數畫面在他心中閃過。這些圖畫支離破碎,根本無從分辨其中真義,但偏又真實異常,令他一時分不清哪些是真,哪些是幻。
“道淨小心!”身後真人們的呼喚讓道淨心頭一凜,剎那間硬生生剎住腳步,堪堪停在坑邊。恰在此時,坑底那人已轉過臉來,一雙清澈如水的眼正凝視著道淨。
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