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陽子雖然低調,十幾年不曾出山,但傳奇始終是傳奇,江湖上關於他的傳聞仍舊廣為流傳。盛京雖在江湖漩渦之外,但身在朝堂的人們對他也不陌生,單說每年派遣過去的禮儀性訪問儀仗隊,就讓人無法淡忘這個超然存在。
而此時此刻,一個自稱是丹陽子徒弟的人活生生出現於眼前?
除了好奇敬懼,更多的是意外。禁軍看向未名的眼神一下子發生了變化。
“丹陽子……”殷據幾乎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未名是丹陽子的徒弟?
他雙手緊緊攥起。額角青筋突突直跳,又是震驚又是悔恨。
他之前單想著未名功夫是不錯,但到底到達哪個程度誰也說不準。一個人再厲害,又如何能與一國為敵?所以當他聽到下面的彙報,認為來人可能是未名時,立即自請來處理。
一是一雪之前被反叛欺騙的怨憤,再是藉此大好時機將他徹底打倒。也免得日夜擔心蒼蒼用他來對付自己。
他算盤打得好,上來不用多廢話,直接發動禁軍,未名束手待擒最好,若不屈從,那必會動手。一個平民肆意打傷禁軍。這個罪名說大不大,說小,卻也能弄死個人。屆時未名還能犟到哪裡去?
可是,可是動手是動了,禁軍也傷了,哪曾想他卻搬出個強到可怕的靠山。
丹陽子之徒?如若是親傳弟子,別說傷了幾個兵。就是打傷他這個皇子,皇室方面也只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歸根結底。誰敢惹丹陽子啊。而他若一早得知未名是這個身份,上報給父皇,那也是功勞一件。可是他卻為區區一個小女孩徹底得罪了他。
知情未報,與丹陽子徒弟交惡,單是這兩點就能把他打下塵埃。
想到這裡,殷據的額頭開始留下冷汗,心思電轉間作出判斷,疾步上前,滿臉震驚:“你……閣下竟然是丹陽子的徒弟,據當真是眼拙,先前失禮之處實在慚愧。”說著一揖下去,“父皇若知道先生來到盛京一定驚喜萬分,可否容據做一個引薦,引先生進宮?”
丹陽子之徒,尤其是親傳弟子,身份相當於尋常侯爵府的世子級人物,但地位卻遠遠超然更多,殷據這一聲先生叫得並不算過分,只是他前後態度天差地別,卻是頗為可笑。
未名白衣黑髮神情安然,並未因旁人的轉變而產生一絲半點的變化,他搖搖頭道:“我既然表明身份,自然會去拜見大央陛下,但眼下便算了。你看,我可能先行離開?”
殷據的假笑僵了僵,看看他懷中的蒼蒼,眼裡轉過一抹忌恨,遂又強笑道:“慕蒼蒼之事牽涉甚多,你就這麼帶走她不合理法……”
“說到理法,”未名忽然想起什麼一般,探手入懷,取出薄薄一紙信封,“依央帝當年的承諾,我師合法持有一定的與政權,如今他將這份權力轉交於我。憑這點,我要保下慕蒼蒼應是不難吧?”
手指輕輕一彈,那信封便好像一片羽毛悠揚而又迅捷地飛向殷據。殷據接過,看看未名,展開信一看,臉色頓時變得更僵硬。
真的是轉讓書,角落是丹陽子的官印,那是朝廷統一分發的,除非被盜取,否則誰也冒充不了。
盜丹陽子的東西,這世上大抵還沒有這種人。
有了這份證明,未名簡直能名正言順地干預許多事情,哪怕是朝政,只要他有心也……
殷據暗中恨恨咬牙,忽然目光在兩個字上釘住:“首徒?丹陽子首徒……”他不敢置信地盯著未名。
“未名先生,果然是深藏不露。”艱難地說出這句話,他抬手示意禁軍讓出道路,未名頷首,低頭問蒼蒼:“可以走了,你還有什麼話要說?”
蒼蒼自他自承身份起,心神就變得恍惚,此時聽到問話,默默看了看他,還是跟做夢一般,搖了搖頭。
未名便撥轉輪椅,連姨趕緊上前幫他推,他空出手來輕輕放在蒼蒼膝蓋上,片刻一股淡淡的暖流便在那處湧動開。
蒼蒼跪了太久,雙腿本來都已經完全麻痺,經他這一手,疼痛和各種不適都逐漸甦醒過來,她緊緊皺眉,全身緊繃著對抗這種不適。
“放鬆,一會兒就好。”未名輕聲道,“你吃了餘師叔的藥,這會兒該很累了,先睡吧。”
餘師叔?
蒼蒼眼神詢問他,忽而明白過來,向長樂鍾臺上望去。垂垂老矣的黑袍撞鐘人正站在巨大鐘鼎旁俯視下來,看不清頭面神情,但能感覺但他對這裡稍稍頷首示意。
原來是師叔啊,那就不奇怪他會給自己送藥了。這是未名囑託過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