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奇是聞著香味醒過來的，睜開眼的時候，他發現自己躺在一張陌生的床上。

慢慢從床上坐起來，他緊接著發現自己衣服也被換了，床邊的小凳上整齊的擺著一件黑襖，試著穿了一下，有些小。床邊還放了一雙鞋，比劃一下，大很多。

“老大，要不要去看看他啊。”他聽見有個好聽的，雌雄莫辯的聲音從屋外傳來，那聲音中還夾雜著咕嘟咕嘟煮東西的聲響。

“看他幹嘛，先吃飯先吃飯。”另一個略顯粗獷的聲音回答他。

“可是這都三個時辰過去了。”

“大夫不說了麼，他且得暈一會兒呢。”

“可是……”

“吃飯。”第三個聲音響起，渾厚，且穩重。

我在哪裡，外面是什麼人，我為什麼會在這裡？鄭奇坐在床邊默默想著，他僅存的記憶停留在幾個時辰之前，天還沒有黑，他正拎著一瓶酒邊走邊喝邊……悼念已離自己而去的愛人。

翠娘……想到這個名字，兩行清淚不禁潸然而下。

翠娘你為什麼走了，為什麼這麼狠心丟下我就走了？

沉浸在自己心事中的鄭奇沒有發現屋外的交談聲已然停下，他捂嘴悲慼著，直到緊閉的房門被輕輕推開，這才抬起頭。

一道纖長的影子首先射進屋內，而後有隻腳邁進來，鄭奇聽到剛才那雌雄莫辯的聲音說道：“你醒啦，難不難受，餓不餓，要不要出來跟我們一起吃點東西？”

“你是誰？”鄭奇顫抖著聲音問：“我記得我被人撞下了河，是你救了我？”

“嗯，你有沒有覺得身體哪裡不舒服？或者要不要再去找大夫來給你看看？”一邊說著，這聲音的主人已經點亮了屋內的蠟燭，對方整整點了三支，紅燭靜默無聲的燃燒著，將不大的小房間照得透亮。

“對了，我叫慕容野，你叫什麼啊？”鄭奇看著那在燭火下美得不像話的一張臉，他掐了下自己，感知到了痛覺，發現這不是夢境，是現實。

“在下鄭奇。”

“你以後可要小心點了，酒喝太多可是很傷身體的，萬一再遇到今天這種情況，你知道你當時差點就……”

“恩人有所不知，在下此時滿腔悲慟，除了喝酒，真不知還有什麼方法可以化解……”一邊說著，鄭奇的眼淚就又留下來了。

“一個大老爺們哭哭啼啼，跟個娘們似的。”張大牛抱著個羊蠍子跟著進了屋，站在慕思歸身邊，道：“來，說說，你是被人騙光了家產，還是被小娘子傷碎了心腸？”

張大牛這一副痞樣，對男人多少起了些震懾力，鄭奇往床邊縮了縮，似是想離他遠一些。

“是啊，這位大哥，有什麼難處你可以跟我們說，說不定我們能幫到你呢。”慕思歸瞪了張大牛一眼，連忙出聲安慰。

“幫不了，你們幫不了我，我的翠娘……已經離我而去了……”

“唉唉唉，天涯何處無芳草，何必單戀一枝花，一個姑娘而已，離開你就離開你了唄，你哭個什麼勁兒。”張大牛白了他一眼，他最看不起這種動不動就哭啼啼的男人了。

“翠娘才不是那種始亂終棄的女人，翠娘，翠娘她……是被人害死了！”

“被害死了？”兩個人對視一眼，張大牛又繼續問：“被誰害死的，你可去報官了？”

“報官沒有用。”男人繼續抹著眼淚：“這事兒官府管不了。”

“你都沒報官呢，怎麼知道官府管不了？”張大牛大馬橫刀的坐下，將手中的空碗遞給站在一邊的慕思歸，女孩極有眼力見的接過碗，跑出去又替他盛了幾塊羊蠍子放進去，再跑回來。

“翠娘與我是青梅竹馬，我是城中的一個小小賬房，翠娘在京中最大的米行朱老闆家裡做工，我答應翠娘等攢夠了銀子就贖她出來成親，沒想到今早我滿心歡喜的帶著銀錢去贖人，卻被告知……被告知翠娘已經……死了……”

“死了？怎麼死的？”張大牛羊蠍子也不吃了，將碗放到一邊，開始一本正經的聽案子。

“朱府的人告訴我，翠娘勾引他家大少爺未果，羞憤難耐，自盡死了……”說到這裡，鄭奇哭得更兇了：“我的翠娘心裡只有我，怎麼會去勾引朱家大少爺，指不定是被他們加害，還安了一個莫須有的罪名給翠娘，讓翠娘死後也遭人唾棄，我命苦的翠娘，一天！你再多等我一天也是好的啊……”

“停停停，信不信你再哭我就把你舌頭給拔下來！”張大牛被鄭奇這哭聲翻得頭疼，他就沒見過這麼愛哭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