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繼成率先拔腳,招招手,東向斜插進衝畈的田埂上。油菜花已凋謝得差不多,只剩下殘黃,卻枝丫密實半掩埂道。高繼成貓著腰,一邊撥拉油菜杆莖,一邊慢跑。
接連翻過幾座小山,越過幾條衝畈,九兄弟一口氣跑到蟒蛇山上。
蟒蛇山一字長蛇,北高南低,林木偉岸,綠色遮蔽。山林少有砍伐,因此沒有路徑。濃密的灌木叢,是絕佳的藏身地。
眾兄弟扒開灌木,瞅著沿山的山道。山道已沒有人影,一片靜寂。由北面南的清水河,潺潺流淌,泛著粼粼光澤。蟒蛇壠殘黃深綠,風景怡人。
宗濤對眾兄弟說:“待會鬼子過來,不管如何張狂,我們今天只是來看看。瞭解這股鬼子究竟有多大的實力,要開拔到什麼地方。記住,急躁是兵家大忌,要沉得住氣。”
近千人的鬼子隊伍,眾弟兄當然知道利害,都嘿嘿一笑。
宗濤眼睛盯上侯小喜。侯小喜看到鬼子,新仇舊恨,會不會闖出大禍?
宗濤向李二虎示了個眼色,做了個揪的手勢。李二虎掃了一眼腦袋貼在地面的侯小喜,會意地點點頭。
“來了來了。”
侯小喜猛抬頭嚷起來。李二虎捅他一下:“你順風耳啊?”
侯小喜望著宗濤,認真地說:“隊長,真的來了。”
李二虎見侯上喜說得鄭重,也試著把頭貼上地面,陡地大叫:“真的有聲音!”
這時候已經隱隱地聽到汽車的轟鳴。
“都隱蔽好,鬼子很快就到了。”
宗濤打著手勢,眾兄弟排成一條線,伸頸盯著山道。
十來分鐘後,山道的拐彎處漸漸露出鬼子的隊形,三條佇列長蛇般蠕動;幾輛大卡車夾在佇列中間緩緩行駛。汽車上滿是擲彈筒,成箱的炮彈;鬼子的肩頭三八大蓋,輕重機槍,刺刀在陽光下閃動寒光。
宗濤粗略統計,有九百人之眾。
眾人的臉色都凝重起來,倒吸一口涼氣。這種裝備,山寨弟兄萬不及一。除了十幾枝象樣的槍,大多是長矛標槍,如何對陣?
眾人情不自禁地攥緊拳頭。
汽車碾壓得山都有些顫動,穿著牛皮鞋的鬼子兵步伐整齊,跺得地上濺起灰塵。
“狗日的鬼子,小爺要招待你了!”
侯小喜罵了一聲,抄起三八大蓋。
宗濤面色一寒。李二虎急忙和身撲到侯小喜身上,低喝道:“十弟,你不要命,還要拉上這些兄弟墊背嗎?”
侯小喜一怔,看了宗濤一眼,宗濤狠狠地瞪著他。侯小喜恍悟過來,收了槍。
鬼子越來越近,轉到他們伏身的山腳下,看得清鬼子的臉形。
一匹白色的高頭大馬上,坐著一個鬼子佐官,筆挺的軍服,襯著他一臉傲色。
冬瓜臉,五短身材。宗濤身子一震:山口一夫!
並排和山口一夫騎著棗紅馬的,是渡邊!
山口一夫率領的隊伍,潮水一樣在山道上奔湧。
突然發出一聲響亮。眾人嚇了一跳。原來侯小喜看到山口一夫,眼都直了,猛地掀開李二虎,刺刀磕上石頭,以出聲音。
李二虎大急,一拳砸在侯小喜肩上,侯小喜疼得又趴在地上,扭頭怒視李二虎。
宗濤折過來,低聲喝道:“侯小喜,鬼子欠下的血債,中國人都要討還!你一人之力,能做什麼?不要壞了大事!”
何大山貓身過來,拍拍侯小喜的肩。
幸好這一聲響並沒驚動鬼子。山道上鬼子行進的隊伍太嘈雜,淹沒了山腰的聲音。
山口一夫望著莽韉的叢林,心有餘悸地說:“大王山果然地勢險峻!”
渡邊輕蔑地說:“憑藉山川之險,支那人也做不出什麼大動作。淞滬會戰、南京合圍,都是他們的地盤,還不是大日本皇軍手下的敗將!“山口一夫倨傲一笑。
“支那國力不強,用兵不周。如在這裡設伏,大日本皇軍將遭重創。”
渡邊哼哼地笑:“山口君,再沒有南京城外宗濤的隊伍。大日本皇軍所向披靡!”
山口一夫發出狂笑。
“渡邊君,你說對了,我倒是希望還能有宗濤這樣的對手。”
“宗濤已作長江之鱉,不能起死回生。”
“遺憾之至。這次奉命進駐梅河縣城,我們可以高枕無憂了。”
渡邊不解地問:“山口君,那不是好事嗎?”
山口一夫擺擺手:“渡邊君,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