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見小方進來,看見他手裡提著劍,她當然也能看得出他的來意。
殺氣雖然無聲無影無形,卻是絕對沒法子可以隱藏的。
如果她還想分辨解說,還想用那種嬌楚柔弱的態度來挑起小方的舊情,小方這一劍必定早已刺了出去。
如果她一見小方就投懷送抱,宛轉承歡,小方也必定已經殺了她。
可是她沒有這麼做。
她只靜靜地坐在那裡,凝視著小方,過了很久,才輕輕嘆了口氣。”
“想不到你居然還沒有死。”
她第一句說的就是真話,“我要普松去找你,並不是為了要你來看我,而是為了要你的命。”
小方踱著,等著她說下去。
真話雖然傷人,卻沒有被人欺騙時的那種痛苦。
“我知道普松一定不會讓你來見我,一定會殺你。”波娃道:“如果他不能殺你,就必將死在你手裡。”
她淡淡地接著道:“他死了之後,你一定會來,噶倫喇嘛一定會殺了你替他報仇的,他們的關係,就像是父子一般的親密。”
這也是真話。
她已將每一種可能都計算過,她的計劃本來是會成功的。
波娃又咽了口氣:“現在我才知道,我還是算錯了一點。”波娃說:“噶倫喇嘛遠比我想像中更精明,更厲害,居然能看穿我的用心。”
她又解釋:“他平時從來沒有理會我和普松的事,所以我才會低估他,現在我才知道,他一直都痛恨在心,寧對放過你,也絕不會讓我稱心如願的。”
小方又沉默了很久才問:“你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些事?”
“因為我不想再騙你了。”
她聲音忽然露出了一點淡淡的哀傷:“你也不必再問我對你究竟是真是假,因為你是我的仇敵,我只有殺了你。”
小方也記得她說過同樣的話。
敵友之間,絕沒有選擇的餘地,不是朋友,就是敵人,不是你死,就是我死!
彼娃又道:“所以你隨時都可以殺了我,我絕不怪你。”
小方下不了手。
不是不忍下手,是根本不能下手!
因為他根本不知道這件事究竟是誰對誰錯,誰是誰非。
如果卜鷹真的是貓盜,如果波娃是為了捕盜而做這些事的,有誰能說她錯?
為了達到目的,卜鷹豈非也同樣做過一些不擇手段的事?
獨孤痴是劍客,劍客本無情,普松已出家為僧,更不應該惹上了情孽,就算他們是被她欺騙了,也只能說他們是咎由自取。
小方沒有想到他自己。
每到這種生與死、是與非的重要分際,他常常都會忘記他自己。
第十四章 愛恨生死一線
波娃凝視著他。
“你殺我也好,不殺我也好,我都不勉強你。”波娃道:“但是有一件事我一定要提醒你。”
“什麼事?”
“你不殺我,有人就要殺你。”波娃道:“我若不死,你一走出這間禪房,就必定死在噶倫的劍下。”
“我知道。”小方說。
說出了這三個字,他就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愛與恨,是與非,生與死,本來就像是刀鋒劍刃,在分別上,只不過在一線間而已。
小方走出了禪房,就看見噶倫喇嘛已經在外面的小院中等著他。
日色漸暗,風漸冷。
噶倫喇嘛就站在一棵古樹下,風動古樹,大地不動。
這位高憎也沒有動。
他看來雖然還是那麼枯瘦衰弱,但是他的安忍已到靜如大地。
唯一的一點變化是,當他看到小方時,眼睛裡彷彿也露出一抹伶憫和哀傷。
這是不是因為他早已算準小方是絕對下不了手的。
小方掌中仍有劍,劍光仍然是碧綠色的。
噶倫喇嘛看著他手裡的劍,淡淡他說:“名劍如良駒,良駒擇主,劍也一樣,你不能善用它,它就不是你的。”
“這柄劍本來就不是我的,是你的。”小方說。
噶倫喇嘛慢慢地伸出手:“不是你的,你就該還給我。”
小方絲毫沒有猶疑,就將這柄劍還給了他。
這柄劍的鋒利,絕不在他的意料之下,如果他掌中握有這樣的器,未必絕對不是噶倫的敵手。
但他卻彷彿完全沒有想到這一點,完全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