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顯然沒料到她會在這個時間出門,弧度美好的鳳眼微微睜大,薄唇抿得緊緊的,微皺著眉頭,似乎很不高興。
幾乎同時,喬落認出了顧意冬。
她不能置信地按住自己的胸口,心跳越來越快,快得她的頭一陣陣地暈。
兩個人就這樣默默地對視,良久都沒有出聲。
空氣中酒精氣味濃重。
門把在喬落的手裡越攥越緊,越攥越滑,就在她快要站不住的時候,顧意冬開口了。
那聲音和她記憶中永遠張弛有度的溫潤聲線相差許多,帶著沙啞和一點點不明顯的悽惶:“怎麼辦?我發現我受不了你嫁給別人。”
七年。
七年了,這是他跟她說的第一句話。
那一年,他對她說的最後一句話是:“喬落,我不想再見到你。你走,永遠別再回來。”
如今,七年的歲月莽莽,他說,他發現,他受不了,他受不了她嫁給別人。
他開了口,喬落反而不再像剛才那樣緊張。是真的,是真的,不是幻象。
“落落,”顧意冬那樣輕柔地吐出這兩個字,雙唇微圈,舌尖輕點,像多年前一樣,“你告訴我,你也跟我一樣,你也努力過想忘記,你也試過想重新開始,可是你做不到。”他邊說邊走過來,每一步都沉重得像是不堪負荷。
“落落,說你忘不掉。說你一看見藍天就想起我們的風箏,一閉上眼睛就看見我的臉;說你看見湖就想起我們的大學,看見海就想起我們的沙堡。落落,你說啊,你說你記得我們的紅酒餅乾,記得我們的四手聯彈,記得我們的輪椅探戈……”說到這裡,顧意冬的聲音終於把持不住地開始顫抖。他狠狠地攥緊了拳頭,“你說啊!落!你說啊!”
“我忘不掉,我記得。”喬落的聲音是讓她自己都意外的平靜,而且疲憊,“我記得我們的風箏我們的鋼琴我們的湖還有我們的沙堡,我還記得我們的單車我們的卡片我們的磁帶還有你的圍巾我的手套,”她笑到眼淚傾瀉下來,“我從來都記得,我從來沒打算忘記,是你,是你要忘了!是你要我忘了!”
第四章 我怕來不及
(It makes a sound like thunder;it makes me feel like rain。)
門鈴響的時候,喬落正對著床上的兩個枕頭髮呆,傻傻的去開門,看見賀遲。
他的傷已經好得七七八八,皮衣仔褲緊裹著修長的四肢,亂中有序的頭髮根根囂張地立著。他的眼睛很漂亮,彼時喬落總笑他很適合女妝,只可惜額頭、下頜的線條過於硬朗。此時他正眯著那雙漂亮的眼,一臉不耐煩地晃動著車鑰匙。
“怎麼那麼慢!”
喬落看見賀遲的一瞬間有些莫名的慌亂和心虛,但他大少爺早上總有一段很長時間的起床氣,此時他又因為喬落的遲鈍正在使勁地衝天翻白眼,所以沒有看見她瞬息變幻的神色。
畢竟二十七歲的女人,情緒早已能掌控得很好,喬落笑笑:“怎麼來了?”
“粥!”賀遲將手裡精緻的紙袋塞到喬落懷裡。
“粥?”喬落呆呆地跟著重複。
“對!粥!”賀遲貌似煩躁地撓撓頭,“你應該發燒了吧?你每次遇事就發燒,我估計你家肯定沒有吃的,剛才開車路過就給你買了送過來。”說完話一臉不耐煩地看看周圍,“你這個破房子怎麼還不搬?樓裡黑漆漆的連個壁燈都沒有!”
喬落抱著懷中還溫熱的袋子眨了眨眼,含糊地應著:“唔,過兩天物業就過來修。”
“成!那我走了,想吃什麼跟小爺說,上次那批德國建材的代理合約小爺賺了不少,算你一份啊!”說話間就轉身。
“遲!”喬落抓緊手裡的紙袋,看著他轉過身來。
賀遲很高,即使喬落這樣的身高面對他仍要仰視。可能是因為他從小就貪玩淘氣熱衷運動吧,賀家長輩也不過中人身量,他卻比一米八還多出好幾厘米。
此時他簡簡單單地轉身,隨意地站在狹仄的走廊裡,卻更彰顯出他舉手投足間那一種蓄勢待發的力道,他抬起一隻手輕搔眉尾,口氣不善:“幹嗎?”
看著他不耐煩的樣子,喬落明白他只不過是在不好意思。其實這些年他的脾氣收斂了很多,即使做不到顧意冬那樣諱莫如深,至少外人面前也能夠不動聲色。但面對她的時候,他永遠是一張掛著表情的高調臉皮,她覺得心裡有一個角落柔軟到溼潤。
遲,你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