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隱隱送來鐵蹄之聲。崔亮面色微變,深吸了口氣,閃入官道邊的楓樹林,攀上一棵楓樹,將身形隱入黑暗之中,透過樹枝,望向下方官道。
蹄音如雨,踏破夜空的寧靜,“玉花驄”熟悉的嘶鳴聲越來越近,裴琰的輕喝聲清晰可聞,崔亮面色黯然,屏住呼吸,就連眼睛也只敢睜開一條小縫。
“玉花驄”自官道上疾馳而過,崔亮略略放鬆,卻仍不敢動彈,心中歎服裴琰心機過人,竟還是猜到自己要從這紅楓山南下,星夜追截,看來只有在這林間躲上一陣了。
時間一點點流逝,崔亮躺於枝椏間,仰頭望向天空冷月寒星,感受著寒冷的夜風拂過面頰,眼前一時是師父臨終前的殷殷囑咐,一時是裴琰俊雅的笑容,一時又是江慈無邪的笑容,心情複雜難言。
蹄聲再起,他側頭眯眼望去,朦朧夜色中,玉花驄慢慢自官道上走過,馬上之人看不清面容,但從身形來看,似是無精打采,全無來時的急怒,透著沮喪之意。
崔亮看著這一人一騎自山腳而過,慢慢消失在京城方向,心呼僥倖,卻仍有些警覺,再在樹上小憩一陣,睜開眼,估算著已是日旦時分,裴琰應早已回到京城,方滑下樹來。
他拍了拍身上樹屑,再望向京城方向,默然片刻,負起行囊,向南而行。
再行數里,已到了窯灣。此處是一個三叉路口,向南共有兩條大道,三叉口的東面,是一條瀟水河的支流―――柳葉江,如一彎柳葉包住紅楓山,形成一個江灣,故名窯灣。
在三叉路口西面的山峰上,建有一座離亭,具體年代並不可考,只知匾上之字乃前代大儒高唐先生所題――望京亭。木亭依峰而立,如臨淵而飛的孤鷹,超然絕然。
崔亮在三叉路口猶豫片刻,提步向渡口走去。他知只要在這渡口想辦法躲到天微亮,找到船隻,放水南下,便可脫離險境。可剛邁出幾步,他便心中一驚,停住腳步,望向道邊樹下的那個黑影。
裴琰負手從樹下慢慢走出,微笑道:“子明要走,為何不與我直說,也好讓我備酒為子明餞行。”
崔亮眼神微暗,沉默一瞬,輕聲道:“累相爺久候,還將玉花驄讓他人騎走,實是抱歉。”
裴琰笑道:“只要能與子明再見一面,便是千匹玉花驄,我也捨得!”
他抬頭望向半山腰的望京亭:“不如我們到那處登高迎風,我也有幾句話,要在子明離開之前,一吐為快。”
“相爺請。”崔亮微微側身,跟在裴琰身後,登上望京亭。
裴琰負手立於亭中,仰望浩瀚天幕,素日含笑的面容平靜無波。
崔亮立於他的身側,遙望空濛夜色,聽著山間楓濤吟嘯,只想抖落渾身塵埃,融入這一片空明之中。只是身邊的人,恰似那一道枷鎖,兩年來禁錮了他的腳步,在這霜夜,他又急追而至,終讓自己功虧一簣,陷入滔天的風波之中。
他暗歎一聲,低聲道:“相爺,我志不在京城,您又何苦費盡心機將我留下?!”
裴琰轉身直視崔亮:“子明又何嘗不是費盡心機,利用江姑娘作幌子,將我騙過。若不是安澄機靈,見子明去了紅綃閣,覺得有些不對勁,細細查過回稟,我與子明,豈不是再也無法相見?!”
“相爺又是如何得知我一定會走這紅楓山?”
“子明故佈疑陣,這兩日都來紅楓山勘查地形,想的就是讓我一旦發覺你離開,認為你不會走這邊,又讓紅綃閣的軟轎轉去西南,安澄都險些上了子明的當。”
崔亮苦笑一聲:“還是相爺對我看得透徹。”
裴琰嘆道:“子明啊子明,你又何苦如此?我待你確是一片至誠,我裴琰這些年,廣攬人才,禮賢下士,其中有當代鴻儒、名家大師,卻都未曾有一人,令我象對子明這般用心的。”
崔亮忍不住冷笑:“相爺兩年來派人時刻盯梢於我,確是用心。但您無非看中我是魚大師的傳人,識得那‘天下堪輿圖’,為的是讓我將那圖原樣繪出,為相爺實現胸中抱負而攪動這九州風雷,改變這天下大勢!”
裴琰微微眯眼:“子明確是深知我心。只是我與子明說句實話,要得到‘天下堪輿圖’,找出各地礦藏的,並不是我,而是我的叔父。”
“當年的震北侯爺裴子放?!”
“不錯。”裴琰嘆道:“子明,就算是我想得到這圖,你又何苦這般逃避,倒象是我要將你殺了滅口似的。”
崔亮搖了搖頭:“我倒不是怕相爺殺人滅口,實是這圖關係重大,崔亮不敢輕易讓之重現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