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亮接過藥箱:“我來吧。”
江慈走到裴琰身前,輕聲道:“相爺,該換藥了。”裴琰看了看她,並不說話。江慈微垂著頭,替他除去上衫。
崔亮託著草藥過來,替裴琰換藥。裴琰瞄了瞄站於一旁細看的江慈,道:“小慈不是早已學會敷藥了嗎?怎麼還總是依賴子明?”
崔亮笑道:“這藥一敷上,我就得替相爺針灸,所以還是我來比較好。”江慈遞上銀針,崔亮邊紮下銀針,邊和聲道:“你記住我下針的穴位,在這幾處施針一刻鐘,可以減輕傷口處疼痛,促進真氣流動,生脈調息。”
江慈用心記住,肚中卻“咕嚕”輕響。裴琰微微皺眉:“怎麼,沒吃早飯?”
崔亮反手接過銀針,在裴琰後頸處紮下,笑道:“她肯定沒吃早飯,聽凌軍醫說,傷兵過多,醫帳人手不足,軍醫和藥童們忙得一天只能睡個多時辰,有時飯都顧不上吃。”
裴琰細細看了看江慈的面色,未再說話。
崔亮轉身向江慈柔聲道:“昨晚是不是又沒休息?”
江慈點了點頭,猶豫片刻,道:“崔大哥,若是腿部負傷,要減輕疼痛,舒緩經脈,得扎哪幾處穴位?”
“得扎環跳、風市、陽陵泉、陰陵泉―――”崔亮在裴琰右腿處一一指點,江慈用心記下,笑道:“我先出去了。”
“好。”
崔亮望著江慈纖細的身影消失在帳門處,語帶憐惜:“真是難為小慈了,一個女子,在這軍營,救死扶傷―――”
他回過頭,見裴琰面色陰沉,忙喚道:“相爺。”
裴琰出了一口粗氣,眼神掠過一邊木柱上懸掛著的滿是箭洞的血衣,又黯然神傷。
崔亮心中暗歎,道:“相爺,人死不能復生,您這樣日日對著這血衣,徒然傷身,對傷勢恢復不利啊。”
裴琰微微搖頭,低聲道:“子明,我得時時提醒自己,要替安澄、替長風騎死去的弟兄報這血海深仇。”
崔亮勸道:“仇得報,但還是讓安澄早日入土為安吧,他的靈柩,也停了數日了。”
裴琰痛苦地閉上雙眼,良久,輕聲道:“是,得讓他入土為安了。”
他喚了聲,長風衛安潞進來。裴琰沉默許久,方才最後下定決心,平靜道:“今日酉時,為安澄舉行葬禮,讓長風衛的弟兄們,都參加吧。”
江慈渾身痠痛,將藥倒入藥罐內,向凌軍醫道:“凌軍醫,我送藥去了。”
凌軍醫並不抬頭:“送完藥,回去歇歇吧,瞧你那臉色,你若倒下,咱們人手更不足了。”
江慈走至衛昭帳前,光明司衛宗晟挑起帳簾。衛昭正坐於椅中,執筆寫著密報,抬頭看了看她,也不說話。
江慈待他寫完,將藥奉上,衛昭聞了聞,江慈忙道:“今天加了點別的藥,沒那麼苦了。”
衛昭一口喝下,仍是眉頭輕皺:“我看倒比昨日還苦些。”
江慈不服:“怎麼會?我明明問過凌軍醫才加的。”忽看清衛昭唇角微挑,眼神有幾分戲謔之意,她劈手奪過藥罐,嗔道:“我看,是三爺舌頭失靈了,分不出什麼是苦,什麼是甜!”
衛昭看著她唇邊若隱若現的酒窩,有些失神,旋即急速低頭,將密報慢慢折起,冷聲道:“軍營之中,叫我衛大人。”
江慈笑道:“是,衛大人。”她開啟藥箱,道:“衛大人,得換藥了。”
衛昭輕“嗯”一聲,江慈在他身邊蹲下,輕輕將他的素袍撩起,又輕柔地將內裡白綢褲卷至大腿上方。
衛昭握著密報,坐於椅中,一動不動,任江慈敷藥纏帶,呼吸聲也放得極低。
江慈將草藥敷好,纏上紗帶,覺有些手癢,終忍不住道:“衛大人,我想替您針灸,可能會好得快些。”
衛昭仍是輕“嗯”一聲,江慈笑道:“您得躺下。”
衛昭還是輕“嗯”一聲,在席上躺下,順手拿起枕邊的一本書。
江慈蹲下,在他大腿數個穴位處紮下銀針。當她在“陽陵泉”紮下一針,她溫熱的鼻息撲至衛昭腿上,衛昭右腿微微一顫,江慈忙道:“疼嗎?”
衛昭只是翻著書頁,並不回答。江慈細心看了看,見穴位並未認錯,放下心來,低著頭,柔聲道:“三爺,以後,對陣殺敵,您好歹先穿上甲冑。”
衛昭視線凝在書頁上,卻看不清那上面的字,腿部,麻麻癢癢的感覺傳來,直傳至心底深處。帳內,一片靜默,只聽見江慈細細的呼吸聲。
過得一刻,江慈